農歷四月十八的清晨（外四首）

◎胡衛民

等我有所察覺

妻已準備好出門了

我睡在回籠覺的香甜里

她該在附近的廟上燒起香來

佛是好佛

否則，早就沒人相信了

不知去年此時

求于佛的事，辦妥沒有

我起床，窗外萬道霞光

仿佛從佛身上煥發出來的

我的心情好極了

佛啊，請原諒我是個懶蟲

我該凈手生火了，等待妻

順便從早市買回帶露水的蔬菜

布谷鳥在叫

播種時節，它在叫

后來，仍然聽到它在叫

它躲在樹葉后面，不出來

有時候，感覺它就在草叢中

一聲高，一聲低

我的嗓子也癢癢的了

我一次次忍住自己

那面發出叫聲的山坡

因我的緘默，更加完整

稟告故鄉

外面太大，一望無際

漸漸地，我把故鄉丟在腦后

身上的泥土，太多

無論身在哪里，我都還是

那片土地上的人

幾十年了，我知道

死，恐怕也回不到故鄉了

原諒我吧，多子多孫的爹娘

我那生于他鄉的女兒，太孤單了

我愿意，埋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一群羊告別草地

一塊烏云像一塊抹布

天空，被越擦越黑

只有遠處草地上

一群羊，閃現白光

向村莊蠕動

大雨將至，草木搖晃

若領頭羊改變主意

掉頭，往天邊走

那個羊倌，會跟隨嗎

一只羊的想法，微不足道

它們極易被遠處的秀色誘惑

而羊倌，需統攬全局

既要注意天氣變化

又要考慮，羊的肚子

裝回了多少青草

羊倌走出羊群，一旦

進入人群，即使不披著羊皮

必然也要換成另一副面孔

在野外，如果此時

我繼續前行

將進入咩咩的羊群

轉身往回走，就會回到

喧囂的人堆里

而我想另辟蹊徑

閃電下，那些我牽掛的人

多像是目送我的隊伍

堵車記

堵車了，大車小輛

這些沉默的鐵，堆出去很遠

我想我該下車走走

抽支煙，或者到路邊

買杯冷飲，最好是

在超市門口，把一盤

沒下完的中國象棋，看完

那個老頭，半天

也不挪動一步棋子

如我乘坐的大巴

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時間滴答，滴答，滴答

像斷了線的雨水

我快要生銹了，像一尊

時間的儲蓄罐

直到一個騎車的少年

出現，他在夾縫中穿行

我的心才裂開一道透氣的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