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勝猶敗

王曉敏

摘 要：著名美籍華裔女作家譚恩美的多部作品都通過描寫母女間的情感糾葛展現了第二代華裔女性的文化掙扎與面臨的種族認同問題。主人公的母親們來自戰亂頻繁的中國，深受父權制文化的迫害，通常有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來到美國后也終身沒有擺脫父權制文化的陰影，從而對母女關系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與傷害。這一點在其《灶神之妻》這部作品中表現得尤為突出。本文將從女性主義角度出發解讀這部名作，分析了文中的“母親”文妮在父權制文化中的掙扎、反抗及其成敗得失，探討了女性如何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幸福與發展。

關鍵詞： 父權制文化； 摧殘； 覺醒 ；抗爭；成敗得失；獨立；自由《灶神之妻》主要講述了一位受中國儒家思想深刻影響的母親文妮在父權社會中從被奴役到覺醒到反抗的故事，解構了傳統的灶神之妻的形象，使其獲得了新生。在這部小說中，主人公文妮講述了一個關于灶神的故事：一個姓張的農夫有著富裕的家境和一個非常勤勞善良的妻子，但他不懂珍惜，愛上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并娶為妾，后來還讓小妾把勤勞善良的妻子趕出了家門。之后，他和愛妾不事生產，很快就揮霍光了所有的財產，變成了一個乞丐，小妾也跟別人跑了。一天，他在路邊又冷又餓，暈了過去，醒來后發現，他正是被他趕出門的妻子—現在已經是一個富有的貴婦——給救了。他羞愧難當，趁妻子走開一會兒的工夫，一頭跳進了正熊熊燃燒的灶膛里燒死了。他死之后，天上的玉帝因為他勇于承認自己的錯誤封他為灶神。而他那勤勞善良的妻子卻沒有因為她美好的品德得到任何的回報與獎勵，被徹底地遺忘了。這正是典型的父權制文化的體現，在父權制社會中，女性的地位極其低下，她們所受的教育也讓她們甘愿隱形、自愿丟掉話語權，完全失去自我，徹底淪為了男性的附庸，飽受摧殘、壓迫而逆來順受。主人公文妮在經歷了一系列非人的待遇之后才慢慢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她深為灶神之妻不平，認為灶神根本就不應該得到人們的尊敬與供奉，只有他那具備美好品德的妻子才能享受這一切。文妮對灶神的否定也正是對其所代表的父權制文化的否定，她之后的生活就一直是在與父權制文化作斗爭，但是由于她自身所受的教育、周圍的環境及時代的局限性，她的抗爭并沒有取得徹底的勝利，從而終身生活在父權制文化的陰影中。

以文妮為代表的這群女性雖然成功逃離了丈夫及夫家的控制，但心理上卻始終沒有擺脫父權制文化的陰影。她們即使到了美國——遠遠地離開了父權制文化籠罩下的舊中國，終其一生也未擺脫對父權制文化的心理恐懼，這成為了伴隨她們一生的噩夢。而且因為父權制文化的長期毒害，大多數女性，包括文妮和她的媽媽，對女性極度缺乏信心，自信心嚴重匱乏，她們都相信：只有男性才能幫她們擺脫身上的枷鎖，只有男性才能解救她們。這反映了她們意識形態方面反抗的不徹底。

父權制文化中的女性由于她們從小接受的父權制文化教育及在經濟上對男性的完全依賴使得她們對男性始終恐懼多于愛戀。她們完全缺乏安全感，時刻生活在恐懼中，整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老是擔心作為家庭唯一經濟支柱的男人如果對她們不滿意就會冷落、虐待她們甚至把她們趕出家門，這樣她們就會居無定所、衣食無著，所以她們整天所想的就是怎么取悅、迎合、討好丈夫。對父權制的恐懼使她們完全失去了自我，患上了集體失語癥。文妮也不例外。她結婚以前所學的全是如何做好家務，她甚至幻想著如何伺候丈夫：“夫君，你吃這個吧，這是最好的魚身上最好吃的部分。不，我不吃，你吃“，因為她認為她做的一切如果能取悅丈夫，使丈夫對她滿意，他就不會冷落、虐待她，她就會很幸福。因此，婚后，她竭盡所能地滿足文福——她的丈夫——一切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不管文福如何虐待她，她都堅持用自己的私房錢讓他好吃好喝，毫無怨言地迎合、討好著他，因為她覺得丈夫虐待她是她還不夠好。所以，她總是竭盡全力地去完善自己以更好地服務、取悅丈夫。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沒有得到她所想要，相反，她倍受虐待，終日生活在對丈夫及其所代表的父權制文化的恐懼中。即使她后來到了美國，和她愛的也愛她的吉米.路易生活在一起時，仍然沒有擺脫這種恐懼，正如她自己所說：“我只有感激，而沒有真正感到幸福”。她終日生活在焦慮中，擔心文福會突然出現把她帶回去，文福就是她的噩夢，她常常從夢中哭醒，叫著，“他找到我了，他抓住我了！”她甚至不能忍受別人提到文福的名字，一有人提到他的名字，她就想文福要來抓她了而嚇得不得了。每當這時，她覺得她甚至能“感受到脖子上他的呼吸，記起他大笑著對她說他最終會找到她把她拖回去，沒得選擇”。當她得知文福死于圣誕節時，憤怒不已，她認為這是文福用來折磨她的詭計。“即使到死，他都能找到一個讓我永遠痛苦的方式”。由此，我們可以看出，文妮的恐懼不僅來自文福，更來自他所代表的父權制文化。她一直害怕被帶回到文福生活的父權制社會中去。通過對文妮在美國生活的經歷的描寫，譚恩美暗示文妮始終沒有擺脫對父權制的恐懼，因此她也就沒能獲得她所期待的幸福。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恐懼使得那些不夠堅強的女性成為了父權制文化的擁躉和幫兇。父權制文化腐蝕著女性們的身體與靈魂，自覺地將父權制倫理規范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因此，很多女性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父權制文化的追隨者、同盟者甚至保護者。這樣就出現了這種看似荒謬的現象：她們既是封建制、父權制的受害者，同時也成了其忠實的追隨者。在《灶神之妻》中，文妮的行為、思想就不被周圍的女性所接受，其中包括了她的朋友胡蘭和杜姨。她們從男尊女卑的角度評判著文妮的所言所行，在男權社會中，女性從小被灌輸的思想就是要對男性絕對服從，而完全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意愿。因此，當問福聽到文妮與一個男性飛行員一起唱了一首歌時，他憤怒地罰文妮當眾跪下認錯。那種情況下，周圍沒有一個人去阻止文福，甚至連文妮的好朋友海倫也保持沉默。作為文妮最好的朋友，她不僅沒有幫助文妮甚至要求她快點服從丈夫的意愿，因為她認為：妻子犯了錯，丈夫有權要求她下跪。后來，不堪折磨的文妮帶著兒子及離婚文書來找杜姨和海倫，請求她們在文書上簽字作證，使之能得到官方認可，正式離婚，從而得以擺脫文福的控制和虐待，但是她們并不認可文妮此舉，堅決拒絕了她的請求。她們完全不理解文妮為什么一定要與丈夫作對，相反，她們認為文福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由此可以看出，她們完全遵循父權制社會的行為規范，成為了壓制婦女人性需求的父權制的幫兇。此外，文妮父親的眾多妻子們及文妮的嬸嬸們無不如此。文妮父親的妻子們整天想的只是如何傷害、打擊對方去得到她們丈夫多一點的關注。文妮的嬸嬸們則是嚴格按照父權制文化的行為規范來教育文妮和花生，使得父權制文化深深地根植與她們的意識形態中，難以根除。后來文妮在吉米的幫助下逃離了文福，逃離了父權制文化統治下的舊中國來到了美國，享受到了吉米給予她的尊重、理解和平等的性愛，使她感受到了自6歲母親離開后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的快樂。但即使如此，她也并沒有真正幸福，內心中從沒有徹底擺脫文福的陰影，父權制文化的陰影，終身不得解脫。

所以，如果女性想獲得真正的解放與自由，成為獨立的個體，必須獲得經濟與精神上的雙重獨立。就業可以幫她們獲得經濟上的獨立，而接受教育可以讓她們認識到父權制文化的本質，更清楚地認識自身，這有助于她們在精神上擺脫對男性的依賴。這一點對于建立平等和諧的男女關系至關重要，因為平等和諧的男女關系對女性的解放與發展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綜上所述，女性的精神與經濟的雙重獨立及和諧平等的兩性關系是女性獲得真正的幸福與自由的關鍵。

參考文獻

[1]龔莉紅《文化的沖突 血脈的融合----<灶神之妻>的文化解讀》。世界華文文化論壇，2006（1）。

[2]關合鳳 《從沉默的羔羊到自立的女神----淺析文妮自我意識的發展歷程》。黃海科技大學學報，2006（4）。

[3]朱志玲“解剖不是命運-----對 《灶神之妻.》的女性主義解讀”。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3（7）。

[4]張巖冰 《女性主義文論》。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