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和豆腐有關的細碎往事

謝川

前些日子，收到閨蜜素素的郵件，說她周末做了一次肉包子，得到大家贊美，可是她內心最想吃的是老家的豆腐饅頭：“他們都說好吃的在家里，可惜我的家已經不在故鄉，所以即便在家里，也吃不到好吃的了。”

這句話讓我對著屏幕反復看了很久，眼眶酸澀。

素素大學時候跟黑人留學生戀愛，完全不顧親戚朋友的反對，堅定地遠嫁馬里。可惜激情慢慢褪色后，生活中諸多瑣碎的不便就開始冒出來。這不便中聽她提到最多的之一就是豆腐。

馬里沒有豆腐——這跟歐美雖然不生產豆腐但是在唐人街或者大超市還是能買到從中國進口的豆腐不同，馬里是真的沒有豆腐。不但沒有豆腐，連豆子都沒有。

我老公出差去馬里時給素素帶過豆腐皮，這是老公的三叔在農村里用柴灶煮豆漿，親手用半米長的棍子撈的豆腐皮。三叔每年給我們豆腐皮時都要念叨：“這個是你們在城里花再多錢都買不到的，現在很多豆腐皮都加吊白塊，看起來好看，久煮不爛，但是吃了對人不好，味道也不香！” 素素收到這些豆腐皮后，好長一段時間在發給我的郵件中都會提到豆腐皮做的菜——腐皮青菜、素雞、豆腐皮炒培根、炸響鈴……她說，有豆腐皮的菜，那是真的“好吃死了”！老公去過馬里后，沉吟著對我說過：“什么都沒有，就是芒果多，去過了，你就不難理解她對豆制品的念想。”

素素還常常跟我回憶杭州街頭小巷的油炸臭豆腐，回憶我們在少女時代，沿著那綠蔭遮蓋的中山路，穿過延安路，逛到西湖，手里拿著兩串臭豆腐，想著未來。那時候我的夢想是畫家，她的夢想是子承父業做大學老師——說道開心處，大笑，每次還都要做很惡心的動作，張開塞滿了臭豆腐的嘴，熏對方：臭死你臭死你！然后又嘆氣說：那么臭怎么能那么好吃。

時間飛逝，現在我們的孩子都比當年我們排隊買豆腐的年紀大了。這么多年，素素雖然常常會在郵件里回味我們兒時的快樂，兒時的吃食，可是因為經濟比較拮據，這么多年，她只在她爸爸去世的2007年回來過一次。在回馬里的機場，她在中國買的一袋子磨豆漿用的豆子，還有準備自己做豆腐用的葡菌糖內酯粉末被海關沒收，她歇斯底里地理論，甚至不顧一切地爭奪。袋子破了，白色粉末跟圓滾滾的豆子撒了一地，她突然腳一軟，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場。

太多時候，我們留戀以前的美味，更多的，其實只是留戀過去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