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論電影《座頭市》在傳統敘事機制下的聲音表征

□文/張一林，四川省電影家協會副秘書長，二級電影文學編輯

電影《座頭市》劇照

一、傳統的敘事機制

《座頭市》是日本銀幕史上特別經典的盲俠形象，“座頭”位屬盲人組織“當道座”四大頭銜最末一級，是彈奏琵琶、箏、三弦琴，或以說唱、按摩、針灸為業的落發盲人的職稱，而“市”為主人公的名字。(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522092.htm)早期，許多日本導演都曾以《座頭市》為表現內容，拍攝了許多經典的影視作品，2003年，著名導演北野武也推出了自己的版本，并在當年的威尼斯電影節上舉行了首映。可以說，本片也是屬于“善惡二元對立”式的故事，它主要講述了以座頭市、新吉、姑媽、小紫姐弟等為代表的“好人”與以久治名波、銀藏、扇屋等為代表的“惡人”之間的正邪之戰。其中也穿插了諸如服部源之助，這樣被迫作惡的悲劇人物(也歸為惡人)。那么，按照這種思路劃分，如果“惡”的一方是冷酷、無情、殘忍的海水的話，那么“善”的一方就是熱情、善良、激昂的火焰。而本片的故事也正是沿著這兩條線路來交叉講述的，也就是雙線交叉的敘事機制，交叉發展到最后，撞擊出“大團圓”式的完美結局。

顯然，這樣老套的商業敘事模式，并沒有什么新穎過人之處，因此，不滿足于復制經典的北野武，轉而在影片的聲音運用上尋求突破，形成了傳統敘事機制下該片獨特的聲音表征。

二、獨具特色的聲音設置

在聲音元素的設置上，影片《座頭市》呈現出了幾個不同層面的特色，并且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既配合畫面承擔起敘述故事的任務，又表達出影片的思想和理念。具體說來，有敘事層面的作用;風格層面上的作用;以及表征層面上的作用。

1.敘事層面的作用

從敘事層面講，聲音同其它大多數影片一樣，是構成影片的兩大要素之一，是完善觀影接收途徑的一個必然結構。它配合畫面，訴諸于受眾的聽覺器官，類似廣播一樣，講述故事，提示環境，還原現實。比如，在《座頭市》中，出現了幾乎所有的聲音類型，包括對白、獨白、環境音、擬音、音樂等等。其中對白不僅作為推動故事發展、點明人物關系、傳遞角色思想情感的有效手段，同時也能揭示出處于特定時期的日本文化中粗俗、骯臟的一面，比如在小紫姐姐的回憶中，幼年的小紫迫于生活，不得不無奈的說出“先生，想玩玩嗎”這樣的話來“勾引”男人，從而表現出當時的社會問題:戀童癖、同性戀等。而環境音在提示時間、地點的同時也起到了敘事的作用，在雞鳴、狗吠、風聲中構建了一個充滿多重聽覺形象的豐富世界，讓人始終處在一個“自然態”的現實光影世界中。

2.風格層面上的作用

《座頭市》中的聲音元素，除了在敘事層面上的作用之外，還有一種在風格上的作用。這里所說的風格層面，就是指影片在構造其獨特風格時采用的聲音技巧。可以說，本片繼承了北野武前期的電影風格:幽默、犀利。幽默的電影風格曾出現在其影片《菊次郎的夏天》中，發揮了北野武作為相聲演員的天賦;而犀利的風格可以說出現在北野武的諸多代表作品中，《大佬》、《花火》等片中無處不在。而在《座頭市》中，導演北野武將兩者融合在一起，給人們呈現了一個既快意恩仇又妙趣橫生的江湖故事。在該片中，幽默的風格多是通過上下文的視聽錯位方式來實現的，也就是說，出現在前鏡頭的聲音與出現在后鏡頭的聲音或畫面呈現出某種逆差，從而造成一種錯位感。比如，在給老婆婆按摩背的那一段就是如此，還有新吉閉眼賭博的那一段。此外，犀利的風格也體現在劇中動效與動作的配合上，以聲音配合動作的精準來給人帶來快、準、狠的感覺。例如，在人們比武時候的拔劍，擊劍，收劍的時候發出來的擬音，都對營造一種犀利的暴力美學風格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3.表征層面上的作用

這個層面的作用可以說體現在聲音的方方面面，也就是說，導演利用聲音元素在完成其敘事、風格上的作用外，還承擔了意念表征上的作用。在影片的人物設置上，主人公座頭市就是個盲人，毫無疑問，聲音是他收取外界信息的主要通道，因此，聲音也必然成為了主人公判斷善惡美丑、是非曲直的重要源頭。與此同時，聲音也是導演傳遞善惡美丑、是非曲直的重要手段。

具體以以下關系圖標說明。

從上關系圖標可以看出，以久治明波、銀藏等惡人為代表的“海水”敘事線索在聲音的配備上都是以要么“惡狠、無恥”的形象出現，要么以“陰沉、憂郁”的基調出現，而且在他們出現時總是伴隨著“緊張、動蕩”，他們雖然也有犀利的劍法，不過卻往往是以“失敗”的結果收場;恰恰相反，以座頭市、新吉、小紫姐弟等善人為代表的“火焰”敘事線索在聲音的設置上則往往是要么“和順”，要么“歡樂、寧靜、和睦”，而最終他們也是以“勝者”的形象收場。在這樣關于某一類聲音的相互對比中我們不難看出，《座頭市》在聲音元素的設置上呈現出來的表征意義。因此，本片在聲音的運用上除去寫實的需要之外，還承擔了一種思想表征意義。即通過對“海水”——惡方的貶斥和對“火焰”——善方的贊揚，表達出導演對社會丑惡現象和惡人惡事的唾棄，以及對那種快樂、寧靜的田園生活和善良、樸實的勞苦人們的欣賞，傳達出一種“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意念。

此外，本片音樂的設置上也極具特色，它多以歡快和諧的打擊節奏構成，極其完美地配合畫面內容，仿佛畫面中的人物動作就是音樂的締造者，亦或畫面中人或物的動作就是根據音樂來進行的，使人有一種生活即音樂的感覺，不僅新鮮獨特，而且激動人心，激發人們熱愛生活的熱情。同時，也使影片融入了歌舞片的元素，打破了有源音樂與無源音樂的界限，使之總是處于兩者之間，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曖昧狀態。

結語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影片《座頭市》在繼承北野武以往電影系列的基礎上并不是“舊瓶裝新酒”，而是在尊敬前輩的同時充分發揮了導演北野武自己的特色，不僅延續了導演個人的以往風格，而且更加獨具匠心的在聲音造型上突出其特色，聲音的內容新、形勢新、理念新，并在此基礎上讓聲音承擔了更多的敘事功能和思想意義，將本片的藝術水準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并獲得了第60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第28屆多倫多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獎等殊榮。(影音娛樂，http://ent.sina.com.cn/2003－09 －16/0429201276.html)成為同類題材影片中當之無愧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