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杰
杜甫對勞動人民感情的高潮,人們一般認為在天寶后期至乾元時期,主要體現在當時《兵車行》、《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北征》、“三吏”、“三別”等詩作的產生上。如朱東潤先生所指出,杜甫詩歌有兩次高峰,第一次高峰是從《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起到《同谷七歌》為至,這時因為安史之亂,他看到了人民的痛苦,極端同情人民,他的詩也就成為人民的詩,現代人對于杜甫的推崇,主要是推崇他這一階段中的作品。①其實具體考察的話,杜甫對勞動人民感情的形成、發展是有一個過程的,這個過程中,天寶后期至乾元時期、成都草堂居住時期、夔州時期是三個最重要的階段。而且,他和勞動人民感情發展的高潮應該說是在成都時期,而非天寶后期至乾元時期。
一
天寶后期至乾元年間,杜甫在長安、華州期間寫出了著名的《兵車行》、《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北征》、“三吏”、“三別”等詩作,描述了玄宗大肆開邊的政策和安史之亂所帶給勞動人民的巨大災難、危害,表達了對下層人民的深切關注和同情。后人贊揚杜甫憂國憂民的偉大情懷,贊美杜詩“詩史”精神的重要成就,所依據的首先就是這些作品。這個時期確實是杜甫對待勞動人民情感發展的重要階段。因為,這時唐王朝的政治環境開始由前期的比較清明轉向了后期的日益黑暗、混亂,并最終導致了安史之亂的爆發;勞動人民的生活也由較為安定、富足轉為了深受兵役、賦稅、戰亂的壓迫危害,生活困苦不堪的艱難狀態。而這時也正是杜甫結束青年時期浪漫、快意的漫游生活,開始在長安謀求仕進,飽嘗世事的炎涼,目睹政治的黑暗和普通人民的困苦與不幸的時期。于是他的政治理想由青年時期“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浪漫、豪壯轉為了“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乾坤含瘡痍,憂虞何時畢”的沉郁、務實,開始有了對待勞動人民的關注和同情。
不過從杜甫前期的經歷看,他這時期尚沒有和普通勞動人民深入交往的機會,很難建立起親密的關系和深厚的感情。他關注人民的生活狀況和悲慘遭際,主要是出于一個正直仁厚的儒學之士的社會責任和悲憫情懷,而他對勞動人民的情感主要是同情而尚難說是深情的熱愛。
杜甫棄官之前大部分時間是在洛陽、長安等都市度過的,或周旋于王公名流之間,或和文士們交游酬唱,或在左拾遺、華州司功等任上,真正接觸普通勞動人民的機會很少。當然這也不是絕對沒有,之間他畢竟曾把家小安置在奉先縣、鄜州等地,京城與家中往返之間是可能和當地百姓有所接觸的。例如他在鄜州時所作的《羌村三首》其三中寫道:“父老四五人,問我久遠行。手中各有攜,傾榼濁復清。苦辭酒味薄,黍地無人耕。兵革既未息,兒童盡東征。請為父老歌,艱難愧深情。歌罷仰天嘆,四座涕縱橫。”②可見他們一家和羌村父老相當熟識而且感情深厚。不過,杜甫把家安置在羌村等地的時間很短,而且他自己并沒有生活在這里,而是在長安奔波,回家看望時間也不多。因此,總體來看他早期和普通勞動人民的接觸、交往是很有限的。
總之,入蜀之前,杜甫雖然關心、同情勞動人民,和他們也有過一些交往,但是總體而言,這種接觸、交往很少,他走進普通人民中間,和他們長期、深入地接觸、交往尚有待后來入蜀居住浣花草堂時期及夔州時期。
二
乾元二年(759)七月,杜甫辭官攜全家來到秦州,他曾在那里的東柯谷居住過,和阮隱居、其從侄杜佐、僧人贊公交往密切,雖然他沒有在詩歌中記載他和當地百姓交往的情況,但當時的環境下他是有機會和勞動人民接近的。東柯谷自古就有當地人民紀念杜甫的杜公祠,后來人們還把那里的一些村莊、學校、遺跡命名為子美村、子美樹、子美泉、子美小學等,并流傳著一些關于杜甫在那里的美好傳說③,這說明杜甫和當地人民是有著較為深厚的情誼的。不過他在秦州停留的時間很短,僅有大約3個月,并沒有定居下來,即便和當地勞動人民有所接觸,也很難深入。
入蜀后,杜甫在成都西郊的浣花草堂定居下來,而且前后居住達3年多的時間,由于這一段長期而安定的鄉居生活,他才真正有機會和勞動人民深入、長期地交往、接觸,建立起了親密的關系和深厚的感情。
浣花草堂一帶不僅是成都郊外一個景色優美的幽靜之地,而且“錦里煙塵外,江村八九家”(《為農》),“城中十萬戶,此地兩三家”(《水檻遣心二首》其一),也是一個有農戶居住的鄉村。杜甫在這里耳聞目睹的不僅僅是清溪環繞,竹木掩映,春花爛漫,鷗燕相親的幽美景色,還有許多淳樸美好的鄉村生活情景。“農務村村急,春流岸岸深”(《春日江村五首》其一),“村舂雨外急,鄰火夜深明”(《村野》),這是繁忙而充實的農村勞動圖景;“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村鼓時時急,漁舟個個輕。”(《屏跡三首》其二)這是農閑時村中簫鼓相樂,泛舟垂釣的鄉村行樂圖;“童戲左右岸,罟弋畢提攜。翻倒荷芰亂,指揮徑路迷。得魚已割鱗,采藕不洗泥。”(《泛溪》)這是村中兒童帶著淘氣勁兒的溪中嬉戲圖景,連杜甫自身也受到了他們的捉弄。這一幕幕鄉村生活圖景,無疑會陶冶、感染杜甫的情懷,加深他對鄉村人民和鄉村純潔樸實生活的熱愛與親近。
確實如此,在草堂生活的三四年時間里,杜甫和鄰翁田父往來十分密切,關系融洽,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寒食》詩云:“田父要皆去,鄰家問不違。地偏相識盡,雞犬亦忘歸。”這可謂他當時和鄰里父老、村中百姓交往情形和親密關系的概括。杜甫這些話沒有太多夸張,他在《遭田父泥飲美嚴中丞》詩中就生動記載了一次被農家老翁邀去家里喝酒的經過,正是“田父要皆去”一句最好的注腳。這位老翁豪爽熱情,樸實忠厚,也有農家人的粗魯,不甚講究禮數,甚至還有些狡黠,有意講一些杜甫愛聽的話去討好他。但是杜甫卻“未覺村野丑”,和他喝得熱烈而盡興,可見他對普通勞動人民是多么熱愛而寬容。《遣意二首》其二云:”鄰人有美酒,稚子夜能賒”,杜甫可以晚上差使年幼的孩子去鄰家賒酒來喝;“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他可以無拘無束地在黃四娘等鄰居家中游覽看花;“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余杯”(《客至》),家里來客人,他還可以邀鄰居過來一塊喝上幾杯。如此種種,都生動而豐富地展示了杜甫和鄰里鄉親之間親密無間、無拘無束的關系以及他對普通勞動人民的真誠和情誼。這時杜甫真正走進了勞動人民中間,和他們成了平等的朋友。
而且,杜甫和鄰里百姓的深厚情誼是相互的,老杜熱愛鄰里們,對他們真誠、溫厚,鄰里們也喜愛杜甫,處處關心他。《晚晴》詩云:“時聞有余論,未怪老夫潛。”仇兆鰲注云:“言時聞蜀人之論,未嘗怪此一潛夫也。本傳謂公在成都,與田夫野老相狎蕩。蓋能親厚于人而人共悅之,故有后二句。”④可見杜甫隱居浣花溪,很得當地百姓的好評,人們并不覺得他是一位讓人敬而遠之、不可接近的高逸隱士。正因為他的隨和可親,對鄰里鄉親熱愛尊敬,他也贏得了村中百姓的尊敬和熱愛。平時有些什么時鮮、美味的東西,大家也會惦記著老杜一家,送一些給他們品嘗:“西蜀櫻桃也自紅,野人相贈滿筠寵。”(《野人送朱櫻》)“鄰家送魚鱉,問我數能來。”(《春日江村五首》其四)這兩首詩又恰可作為前文所引“鄰家問不違”一句的注腳。“舊犬喜我歸,低徊入衣裾。鄰里喜我歸,沽酒攜胡蘆。大官喜我來,遣騎問所須。城郭喜我來,賓客隘村墟。”(《草堂》)當因成都叛亂,杜甫在梓州一帶漂泊一年多重回成都草堂時,鄰里們都喜氣洋洋,攜酒慰問,那種場景我們今天讀來仍然為他們之間的深情厚誼所感動。
成都草堂中所作的這些詩,雖然不像前期所寫的《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北征》、“三吏”、“三別”等作那樣題材重大,境界壯闊,但是卻更加深情灌注,令人動容。因為這時作品中寫的主要是他與附近鄉鄰日常生活、交往中的平常而細瑣的內容,但也正是由于它們的日常化、細瑣性才使這些詩歌更加熱情洋溢、真切鮮活,代表著杜甫與勞動人民之間親密無間、了無距離的關系。蕭滌非先生評論西南漂泊時期這類詩歌時說:“和前期不同的,是帶有更多的抒情性質,形式也更多樣化。”⑤這種抒情性的增加,原因也正在于杜甫和勞動人民之間感情的豐富與濃烈。
總之,在成都草堂一帶的鄉野生活環境使杜甫有了深入接觸普通勞動人民的機會,那里鄉鄰父老的善良、淳樸、熱情感染了杜甫,使他們之間建立起了親密無間的關系,深厚誠摯的情誼。正是在成都草堂的定居生活,杜甫才真正走進普通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情感世界,對他們有了深入的了解,有了進一步的熱愛。甚至可以說,是草堂的生活經歷,使杜甫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真正的人民詩人。
三
杜甫在夔州(今重慶奉節縣)居住是繼成都草堂之后,又一次有機會和普通勞動人民深入接觸的時期。他從大歷元年的春末夏初從云安移居夔州,至大歷三年正月出峽東下,在這里共居住了一年零九個月,時間雖不算久,但他曾在瀼西、東屯定居過,包括最初在西閣的居住,這些都主要是鄉居生活,和普通勞動人民接觸的機會挺多。
夔州時期杜甫并沒有像成都草堂時那樣和當地人民建立起融洽密切的關系,因為夔州的風俗人情頗有些讓他感到不滿或不適的地方,使他體驗到了勞動人民中落后、狹隘的一面,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這種經歷則是對他對待勞動人民感情的一個磨礪和考驗。杜甫顯然經受住了這個磨礪和考驗,在不太和諧的人際關系中,他依舊保持著對勞動人民的關心、關注與熱愛,這使他對勞動人民的感情有了理智老成和執著沉厚的力量與境界。同時,夔州時期,杜甫接觸到了當地一些少數民族的底層勞動人民,培養出了對他們的尊敬、贊賞之情,拓展了他對勞動人民感情的廣度。
一直沒遇見一見鐘情非追不可的女孩,校花什么的,他也不敢追呵。家里覺得他到歲數了,該談了,他便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的女友權箏。
杜甫在夔州曾反復表達過對當地一些民風人情的不滿和不適之感。他認為那里“形勝有余風土惡”(《峽中覽物》),抱怨“此鄉之人氣量窄,誤競南風疏北客”(《最能行》),“異俗吁可怪,斯人難并居”(《戲作俳諧體二首》其一)。他在《最能行》和《負薪行》兩詩中對當地“土風坐男使女立,應當門戶女出入”、重利輕學等落后的風習進行了批判;《雷》、《火》兩詩對夔州一帶大旱時焚山、擊鼓,以驚蛟龍的迷信陋俗也做了嚴肅的批評。從這些抱怨和批評中可以看到他在夔州和當地人民相處得并不十分和諧順心,對當地的不少陋習是頗感不滿的。勞動人民有純樸寬厚的優良品質,也有落后狹隘的一面,這是普遍存在的客觀現象,杜甫以前也不至于完全不明白這一點。但是在中原和長安時期,他和勞動人民接觸得少,有一定距離,這方面的了解會比較模糊。成都時期他和浣花草堂一帶的鄉鄰關系處得融洽,加之他又是當地長官裴冕、嚴武、高適等的客人,當地人民對他難免會多一些格外的尊重,所以他對勞動人民落后一面的體驗也不會十分深刻。夔州時期,他雖然也是都督柏茂琳的客人,但柏茂琳對于他的尊重完全不能和嚴武相比,杜甫作為一個衰老多病的孤老頭兒,人們對他自然不會有太多格外的尊敬。加之夔州風俗人情確實有迥異于北方地區之處,也增加了他和當地人民的隔閡,所以在夔州的生活使他較為充分地認識到了勞動人民落后的一面。
但是,面對勞動人民的落后、狹隘之處,杜甫的認識是清醒而理智的。對于夔州男子重商輕學,女子常年操勞、老丑難嫁以及“此鄉之人氣量窄,誤競南風疏北客”的風俗人情,他提出了“若道土無英俊才,何得山有屈原宅”(《最能行》)和“若道巫山女粗丑,何得此有昭君村”(《負薪行》)追問,并沒因為一時一地的負面因素而影響他對勞動人民的高度評價和全面認識。同時,在和當地人民相處得并不太和諧的狀況中,他也依舊保持著對勞動人民的熱愛與關心。《白帝》云:“哀哀寡婦誅求盡,慟哭秋原何處村。”他對夔州人民飽受戰亂摧殘的境狀表示了高度的同情和傷懷。《行官張望補稻畦水歸》詩云:“遺穗及眾多,我倉戒滋蔓。”《暫往白帝復還東屯》云:“拾穗許村童。”《又呈吳郎》詩中對西鄰居住的一位老婦人更是照顧體貼入微。他對待當地人民的態度與情誼于此可見一斑。《甘林》詩中則描繪了他和鄰里一位老農漫步田間,相與交談的情形:
明朝步鄰里,長老可以依。時危賦斂數,脫粟為爾揮。相攜行豆田,秋花靄菲菲。子實不得吃,貨市送王畿。盡添軍旅用,迫此公家威。主人長跪問,戎馬何時稀。我衰易悲傷,屈指數賊圍。勸其死王命,慎莫遠奮飛。
這段描繪中,杜甫對勞動人民悲慘境況的同情和憂傷以及和他們患難相依的深摯感情都躍然眼前。而《暇日小園散病將種秋菜督勒耕牛兼書觸目》詩云:“不愛入州府,畏人嫌我真。及乎歸茅宇,旁舍未曾嗔。”這里勞動人民已經不僅僅是他同情、關心的對象,在遭受州府官吏的白眼和嫌棄時,恬靜的茅屋,寬厚、善良、純粹的鄰里鄉親反而成為了他獲得心靈慰藉、精神依托的源泉。
這些詩歌中的描寫充分表明杜甫在夔州時期對勞動人民的熱愛依舊是誠摯而深廣的,誠然,這種熱愛并不如成都草堂時期那么熱情洋溢,但在遭遇“誤競南風疏北客”的冷落和目睹當地落后風俗的情況下,杜甫能堅定地保持對勞動人民的熱愛這是難能可貴的,也標志著他對勞動人民的感情上升到了更為理性老成和深沉執著的高度。
夔州時期杜甫對待勞動人民感情的另一個重要發展是他接觸到了當地少數民族的人民,和他們之間產生了情誼,拓展了他對勞動人民情感的內涵。
儒家思想中向來嚴華夷之辨,杜甫作為一個比較純粹的儒士,自然也有這樣的思想。而且他生長于兩京地區,在這樣的環境中,他所看到的漢民族和周邊民族之間的關系,要么是中外使節莊嚴的往來朝謁,要么是唐王朝和吐蕃、回紇、南詔等少數民族政權之間的互相征伐侵擾。因此,杜甫思想中對于少數民族人民是有著距離感甚至是敵視感的。如早年在長安寫的《留花門》詩中就對回紇民族頗感擔憂:“花門天驕子,飽肉氣勇決。高秋馬肥健,挾矢射漢月。自古以為患,詩人厭薄伐。”在秦州時,因地近邊境,杜甫目睹少數民族的驕縱之行,對之戒備之心更濃:“羌婦語還哭,胡兒行且歌。”(《日暮》)“羌女輕烽燧,胡兒制駱駝。”(《寓目》)對羌族人民頗懷憂慮戒備之情。在成都、梓州等地時,正是吐蕃與蜀中邊境戰事警急,松、維、保三州最終淪陷于吐蕃的危急時期,這時杜甫對于吐蕃、南詔等周邊少數民族的憂慮之情更是達到濃烈的高潮。但在夔州,杜甫和當地少數民族人民有了和平相處的機會。他家中雇傭的幾個僮仆中,有的就是當地獠人。在日常的交往接觸中,杜甫認識到了他們淳樸、無私、真誠的高尚品質,并由衷地表達了對他們的贊揚、尊重和熱愛之情。如《示獠奴阿段》、《信行遠修水筒》等詩中所描畫的阿段、信行都是如此,他們吃苦耐勞,樸實忠厚,且性情純潔清凈,贏得了詩人真心的尊敬。可以說通過和當地少數民族人民的接觸,杜甫認識到了他們的高尚品質,他對少數民族人民的看法有了重要的改變,從而使他對勞動人民感情的內涵和廣度有了重要的拓展。
杜甫人生的最后幾年是在湖湘一帶度過,由于一直漂泊不定,他難以有機會和勞動人民有較多接觸,對他們的感情發展變化不大。天寶后期至乾元時期、成都草堂時期和夔州時期是杜甫對勞動人民感情發展最主要的三個階段。天寶后期至乾元年間,他開始形成關注、同情勞動人民困苦生活和不幸遭際的情懷,這種情懷一直保持了一生。
注釋
①朱東潤:《杜甫敘論》,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第149頁。②本文所引杜詩均出自仇兆鰲《杜詩詳注》,中華書局,1979年。③參看山東大學《杜甫全集》校注組撰《訪古學詩萬里行》,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第113頁。④仇兆鰲:《杜詩詳注》卷十,中華書局,1979年。⑤蕭滌非:《人民詩人杜甫》,《杜甫研究》,齊魯書社,1980年,第247頁。文學藝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