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文華 謝元態 諶 潔
普通勞動者參與企業剩余收益分配集中體現了人類勞動在促進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的根本動力作用以及人的歷史主體性。馬克思主義認為,勞動創造了人和人類社會,勞動是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基礎條件與根本動力。
第一,勞動創造了人。人是從古猿進化而來的,在這一漫長的歷史轉變過程中,勞動起了基礎性的推動作用。在類勞動和勞動過程中,古猿逐漸進化成類人猿,最后進化轉變成為人。正如恩格斯所說:“我們在某種意義上不得不說:勞動創造了人本身。”[1]
第二,勞動創造了人類社會并推動社會向前發展。馬克思主義認為,人與自然、人與人以及人與其意識的關系,構成了人類世界的基本關系與社會的基本結構,而這些基本關系和社會結構是在人類生產勞動過程中展開的并受生產勞動的制約,即生產勞動是社會基本關系與基本結構的基礎與發展動力。馬克思指出:“一切人類生存的第一個前提,也就是一切歷史的第一個前提”,這個前提就是,“人們為了能夠創造歷史,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它一些東西。因此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而且這是這樣的歷史活動,一切歷史的一種基本條件,人們單是為了能夠生活就必須每日每時去完成它,現在和幾千年前都是這樣。”[2]“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應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社會的物質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運動的現存生產關系或財產關系發生矛盾。于是這些關系便由生產力的發展形式變成生產力的桎梏。那時社會革命的時代就到來了。隨著經濟基礎的變革,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3]實際上,社會不僅是人類在勞動過程中創造出來的,而且是人類勞動活動的展開過程,是人類勞動推動的一幅動態的歷史畫卷。歸根結底,社會勞動的發展變化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基本依據與根本動力,人是歷史的創造者。
第三,人類勞動是創造社會財富價值的能動主體與終極力量。一方面,馬克思雖然認為勞動與生產資料(資本)一起創造社會財富價值,但這并不意味著兩者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是一樣的。實際情況是,勞動在創造社會財富價值的過程中,始終發揮著能動的、積極的主體作用。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沒有勞動的作用,“鐵會生銹,木會腐朽。紗不用來織或編會成為廢棉。活勞動必須抓住這些東西,使它們由死復生,使它們僅僅是可能使用價值變為現實的和起作用的使用價值。”[4]就是說,任何生產資料如果沒有被勞動作用于其上都是廢物,不可能形成產品和價值。另一方面,在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生產勞動向廣度和深度延拓,社會分工不斷深化,人們的交往與交換活動不斷豐富和擴大,社會的財富價值也急劇增長。從終極意義上說,人類的社會財富價值是由人類勞動創造出來的。人類絕大多數現存的財富價值存量是以物化勞動形式存在的,而且勞動正在并繼續創造著人類的未來財富價值。從這個意義上說,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堅持活勞動創造價值抓住了人類生活的本質,因而是科學的。因此,勞動者獲得部分利潤是符合社會歷史發展客觀規律的,是天經地義的。
對于普通勞動者參與企業剩余收益分配,人們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存在偏差。比如說,企業高管獲得企業剩余,人們可能容易接受,而如果是一般勞動者,比如農民工要獲得企業剩余,可能很多人就不太容易接受。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呢?筆者認為是人們對于人才的理解有偏誤。一般來說,大家往往不自覺地把知識當作衡量人才的標準,更有甚者,直接把讀書年限當作評判人才的標準。基于這樣的認識,有些人就自然而然認為大學生是人才,而一般勞動者,比如農民工就不算人才。這樣理解人才不準確。
第一,一個人讀了很多書,具有許多理論知識,這對其成為人才具有優勢,但這并不表明他(或她)就是人才。因為知識要用在正確的地方,如果一個人的知識用錯了方向,即使文化再高,他也不是人才。如汪精衛,不能不說他有知識、有文化,但他把自己的知識文化用于賣國,這樣的人能算人才嗎?當前,新聞媒體經常報道一些貪官以及他們觸目驚心的犯罪事實,這些貪腐的官員不能不說他們有知識、有文化,甚至有些具有高學歷,但是能說他們是人才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第二,一定意義上,知識可以分為理論知識和實踐當中的知識,這里說的實踐當中的知識類似于波蘭尼的“默會知識”或哈耶克的“現場的知識”。實際上,這種“默會知識”或“現場的知識”在生產經營活動中往往更重要。這就說明,擁有理論知識的人不一定就比擁有“默會知識”或“現場的知識”的人更重要。
第三,人們的工作越來越“去技術化”。雖然“總體工人”的整體性工作復雜,但社會分工與專業化不斷深入,人們從事的具體工作崗位內容卻越來越單調,技術性逐步降低:生產一線人員幾乎重復一二個簡單的動作;管理人員,即使是經理,他們的工作也越來越程序化地“例行公事”。就是說,未來即使你學歷再高,有知識,你個人的具體工作也不一定就很復雜,你必定會受到現存生產結構的制約。
因此,筆者認為,應該把一個人對經濟社會發展所作的貢獻作為評判其是否是人才的標準。根據這一標準,人才可以分為一般人才與重要人才,這兩種人才對經濟社會發展都能作出貢獻,區別只是貢獻有大有小。按照這種標準,上面提到的農民工也是人才。1991 年到2010 年,農民工對我國非農產業的GDP 貢獻率逐年增大,由1991 年的10.5%上升到2010 年的19.4%,農民工對非農產業GDP 的平均貢獻率為16.37%。[5]由此看見,農民工在我國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作用越來越重要,農民工當然是我國的人才。
根據以上分析可知,如果企業高管可以獲得部分企業剩余,那么,一般企業勞動者也可以共享部分企業剩余,因為他們也是企業人才。只不過與高管相比,一般勞動者共享的比例可以少一些,但不能一點剩余都不能共享。
由于我國勞資關系法律法規尚不完善,執法有效性又不高,在勞資關系中,普通勞動者與資方相比處于弱勢地位,結果普通勞動者利益往往受損,有時正常工資都不足,更遑論獲得一部分企業剩余收益。
首先,鄧洛普指出,在勞資關系的影響因素中,國家立法對調整勞資關系與勞資利益的作用最大。[6]目前,我國雖已頒布或重新頒布了《勞動法》、《勞動合同法》、《勞動爭議處理條例》等調整勞資關系的法律法規,但針對勞資利潤共享則沒有專門的法律進行規范。而且,現行勞資法規具有明顯不足之處,如一些法規條文表述過于籠統,可操作性不強,與之相配套的法律法規還有待于進一步完善,這種情況往往容易導致普通勞動者利益受損。
其次,在勞資關系中,某些政府部門存在傾向性執法,即在勞資糾紛中往往偏向資方。我國的經濟發展走的是一種“錦標賽制”式的道路,各個地方政府拼GDP,在這種情況下,政府天然具有偏向資方的傾向。比如地方政府在招商引資競賽中紛紛給予資方各種優惠政策與條件,對于資方侵犯勞動者利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此導致勞動者權益受損現象自然就很普遍。
最后,某些政府往往過度干預經濟生活。由于體制原因,目前我國政府對經濟干預較深。就企業勞資關系而言,代表工人利益的工會組織獨立性不足。按理說,工會是工人自己的組織,是代表和維護工人權益的自治組織,從國際經驗看也是如此。然而在我國,工會的獨立性有限,其功能嚴重弱化:非公企業中,工會在很大程度上依附于企業主與企業管理部門,這種狀況使得工會在工人工資報酬、福利待遇和勞動條件等方面難于有所作為;公有企業中,工會往往受到行政權力的制約,工會活動很難反映工人的利益。因此,必須通過有效立法和執法以建立獨立工會,使工會組織能夠更好地維護工人權益。
當今時代是一個科學技術創新引領經濟社會發展的新時代。在這樣的時代,按理說,經濟發展應該以創新為其主要驅動力。然而現實情況是,我國經濟發展主要是依賴資源密集投入和普遍壓低勞動者工資的辦法。當資源耗盡、工資再也壓不下去時,經濟發展也就到了盡頭。同樣,對于企業來說,想繼續以壓低工資獲取利潤的做法是不可持續的,企業必須轉到依靠科技進步上來,通過創新獲取利潤。然而事實是,我國的企業創新嚴重不足。根據熊彼特的創新理論,創新主要有技術創新、產品創新、市場創新、資源配置創新和組織創新。僅就技術創新而言,眾所周知,研發投入是企業技術創新的關鍵一環。根據國際經驗,技術研發經費占銷售收入的1%的企業很難生存,占3%的企業可以維持發展,占5%以上的企業才具有競爭力。而目前我國企業的研發經費與銷售收入占比大部分低于5%,而且創新活動主要集中于技術創新與產品創新。這樣,在創新不足的情況下,企業迫于利潤壓力,就容易壓低工人工資以獲取利潤。當企業長期壓低勞動者工資時,企業就會形成低工資路徑依賴。而這種路徑依賴一旦形成,提高工資勢必會遭到企業的反對。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國勞動者工資很難提高的一個重要原因。由此可知,由于企業創新不足,企業勞動者正常工資都經常被利潤侵蝕,更不用說企業有能力給予普通勞動者部分企業剩余收益。
普通勞動者獲得企業剩余收益反映了勞動創造財富價值的本源屬性與人的歷史主體性。實踐普通勞動者參與企業剩余收益的對策是:(一)思想認識到位,全社會應該真正尊重勞動,把貢獻作為評判人才的標準;(二)有效供給法律規制,加強有效立法和執法,堅決維護廣大勞動者的權益與利益;(三)增強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從壓低勞工工資轉到依靠企業自主創新上來;(四)踐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從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出發,建立獨立工會以維護工人權益;(五)繼續市場化改革,抑制過度壟斷,懲治腐敗,大力發展生產力。
[1][2][3][4]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王春超.中國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對經濟產出的貢獻與收益分享[J].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12,(2).
[6]蘇方國.和諧勞資關系的構建研究[J].生產力研究,20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