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 渝[西南大學文學院, 重慶 400715]
作 者:舒 渝,文學碩士,西南大學文學院2012級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代文學與現代思想文化。
《河岸》以文化大革命為歷史背景,以庫文軒的命運為核心,向讀者展示了那個時代下個體生命與歷史存在的二元悖論式困境,引發了人們對歷史存在與個人命運關系的思考。這在蘇童的創作歷程中是一個重大的轉變。在蘇童以往的小說中,如《妻妾成群》《紅粉》《米》《我的帝王生涯》等,歷史只是作為個人生存的背景,它“以個人的自在性抵抗歷史的束縛;甚至個人不再是歷史的同路人,而是歷史的陌路者”①。但在《河岸》中,個人不再是歷史的“陌路者”,而是歷史在不斷地滲透、建構書寫著個人生命,向我們展示著個體生命在歷史存在中的悖論式宿命。
“河”與“岸”在這篇小說中具有鮮明的意象特征。“‘岸’在小說之中具有歷史場景的具象意義,是十分具體的歷史表象,而‘河’被敘述成游離于歷史事件之外,與岸上的喧囂構成了鮮明的對比。”②蘇童在描述二者的關系時,這樣說道:“岸是河流的桎梏。岸對河流的霸權使它不屑于了解或洞悉河流的內心,岸對農田、運輸碼頭、餐廳、房地產業、散步者表示了親近和友好,對河流卻鐵面無情。很明顯這是河與岸的核心關系。岸以為它是河流的管轄者和統治者,但河流并不這么想。”③在小說中,“岸”象征著具有歷史話語權的強權意志,最為直接的表現便是無孔不入、高高在上的政治權利,以及這種權利對生命的桎梏與異化。
庫文軒在文章開頭因為不可靠的傳說和屁股上的“魚形胎記”而成為烈士“鄧少香”的兒子,享受著烈屬應有的優待,成為鎮上綜合大樓里最有權勢的人物,在他妻子喬麗敏對他的“隔離審查”中我們還得知,他利用這種權利與多名女性保持著不正當的關系。然而好景不長,在一年的夏天,歷史被改寫了。專案組對烈屬的調查得出“結論”,庫文軒不僅不是烈屬的后代,而且是河匪封老四與一名妓女的私生子,他們通過貍貓換太子的手段讓庫文軒獲得了烈屬的身份。一夜之間,庫文軒從權勢熏天的“書記”被打成“階級異己分子”。
“歷史是個謎”,但正是這謎一樣的歷史通過口口相傳的流言、不可靠的敘述,以及專案組無根據的重組歷史事件,通過強權意志改寫著庫文軒的命運。他也曾是強權意志的代言人,風光無限,但歷史似乎喜怒無常,讓他走向了強權意志的反面,成為了河匪、反革命、叛徒走資派、資產階級修正主義,成為被強權意志所規訓的“專政”對象。庫文軒被組織“隔離”審查,讓他交代他的“真實身份”。強權意志的目的是讓個體生命服從,被改造,被規訓,以達到強權者控制的目的。但庫文軒拒絕交代,以至于精神紊亂。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喬麗敏卻繼續代表著強權意志行使著規訓的權利,從身體與精神上對庫文軒進行著懲戒,連“吃喝拉撒都充滿了冰冷的條文和紀律”。其實我們知道,喬麗敏懲罰的結果并不是讓庫文軒改過自新,而是讓他屈從于強權意志的判斷——他是一個異己分子、階級敵人。
無論是政府專案組,還是喬麗敏,他們都代表著強權者行使著這種“專政”的職能,讓庫文軒從一個具體歷史社會中再也正常不過的普通人變成了階級敵人,最終讓他只有走上自我放逐的道路。他們只是強權意志的代言人,歸根結底,還在于那個“以階級斗爭為綱”和“出身論”為上的荒謬的強權意志。
庫文軒的兒子庫東亮雖然沒有被隔離“專政”,但是卻被象征政治權利的“岸”所拒絕,所監視。“一切權利都將通過嚴格的監視來實施,任何一個監視的目光都將成為權力整體運作的一部分。”④庫東亮的居住之所——船則成了他們主要監視的對象。福柯說:“一個人的居住空間對居住者發生作用,有助于他們控制他們的行為,便于對他們恰當的發揮權力的影響,有助于了解他們,改造他們。”⑤蘇童也說,“岸是河流的桎梏”。岸對河流有一種霸權的“控制”與“統治”。
船作為庫東亮的居住之所,時時刻刻處在陳禿子等以綜合大樓為霸權政治的控制與監視之下。他們監視著庫東亮和船員在岸上的一切活動,是“執行上級的指示”,要庫東亮和船上的人員“自覺接受治安小組的監督”,并且控制著他們的行蹤,對他們的蔬菜與豬肉等日常用品進行嚴格的調配,連上廁所都不忘對“愚昧的船民進行樹新風教育”,還以政府公文的形式發布布告禁止他去理發店。岸上的陳禿子所成立的治安小組是政治權力最直接的行使者,而他們手里的警棍更是權力暴力的象征,庫東亮不得不在他們的監視之下被進行訓誡、監視,從而使強權者為代表的“綜合大樓”能更好的實現它的權利運作,以便更好的控制“河”與“岸”。庫東亮在這種嚴密的監視之下,就像他的綽號“空屁”一樣,沒有人格的價值與生存的尊嚴,只得遁入歷史的虛無中。
當然,庫文軒、庫東亮與趙春光、陳禿子的是非恩怨僅是個體生命被歷史規訓的一個縮影。如果將他們放到整個歷史社會中看,其實就如蘇童所言,是“岸”通過“霸權”對“河”的規訓。“岸”與“河”雖然作為兩個對立的意象而存在,但兩者就其意象表現來看,有著本質的差別。岸上的趙春堂、陳禿子、傻子扁金以及婦聯主冷秋云,還有學歷史的大學生等,都是概念化的人物,整篇小說中都是形象模糊的,可以把他們歸為一類,都是權力的代表者與行使者,他們都緊緊圍繞著“綜合大樓”這個政治權利的核心而存在。但船上的庫文軒、庫東亮、慧仙、孫喜明、德盛夫婦都個性鮮明,他們雖然住在船上,卻屬于不同的個體與生命存在,有著自己獨特的存在方式。“‘岸’和暴力、權力、欲望相關,而‘河’則與希望、寬容、接納、自由等含義緊密相連。”⑥“岸”以強權意志控制著監視著“河”的一切,試圖將“河”的一切納入權利運行的體系之中,不斷地對“河”上的生命進行著“規訓”。這其實也正是蘇童的高明之處:通過“河”與“岸”的關系,來探索個體生命在歷史中的存在如何生存。但他并沒有告訴我們個體生命該如何在歷史的規訓中有尊嚴的活著,文本觸動人心的力量以及所引發的思考已經遠遠超出文本給我們的答案。
在西方現代文化觀念中,“荒誕”不能簡單地理解為荒謬可笑,它指個人與生存環境的不和諧,有不符合道理和常規、不調和、不可理喻、不合邏輯等含義。尤奈斯庫在他論述卡夫卡的文章《在城市的武器里》(1957)指出:“荒誕是指缺乏意義,和宗教的、形而上學的、先驗論的根源斷絕之后,人就不知所措,他的一切行為就變得沒有意義,荒誕而無用。”⑦荒誕感被看做人的一種普遍體驗,是人在對自身與世界關系的審視中產生的生命體驗,荒誕意識的核心是無意義,所以荒誕概念是對世界本質和人的生存狀態的提示。荒誕已被看做人生存的根本方式,人在本質荒誕的處境中被無法承受的矛盾折磨著。縱觀《河岸》,在極端的年代里,荒誕以為能實現“鳳凰涅”式的重生。但通過自我禁閉與自我閹割的方式來否定這段荒誕的歷史的方式并沒有讓他獲得新的生命,反而在孤獨與負罪中死去。
伴隨庫文軒自我閹割的同時,庫東亮卻正在成長中走向性的成熟。如果說在那個極端的年代里,強權政治是外界唯一獲得認可的權力,那性的權力則是唯一能展現自我的生存的權力。可是庫東亮這種僅有的權利則被剝奪壓制。他的母親發現他有性的沖動便不斷的責罵,認為是“下流”的表現,而他的父親也通過暴力的方式來壓抑他性的萌發,說他“遲早會因此而走上犯罪的道路”。他只有通過記日記的方式和翻看母親的工作手冊來發泄著青春成長的萌動,到最后他的工作手冊被人傳閱,成為鎮上的一大笑料。性的壓抑與被控制,讓庫東亮精神上陷入極度迷茫的狀態。
不僅如此,因為庫文軒的政治問題,庫東亮的一切活動受到岸上強權政治權力的控制,他無法從性的懵懂中來確認自我,也無法讓岸上的人們接受,他時時刻刻感到自己就是一個“空屁”。在他看來,空屁“它有空的意思,也有屁的意思,兩個意思疊加起來,其實比空更虛無,比屁更臭”。可以說這句話詮釋了庫東亮在《河岸》中全部的生存狀態。庫東亮整日毫無意義地游蕩在“河”與“岸”中,他的精神狀態陷入虛無與迷茫,喪失了人生的追求,他的個人價值與尊嚴,在集權政治的眼中,只是一個比屁還臭的東西。
在人倫關系上,我們更能感受到十年浩劫所帶來的荒誕與恐怖。蘇童說那“人倫慘劇,真正來自于人性是個體生命存在的基本特征。
在《河岸》中一個關于烈士鄧少香的極具傳奇色彩的革命故事,一塊魚形胎記,像“蝴蝶效應”一樣引發了小鎮的滄桑巨變。庫家父子的命運也在這個故事中荒誕般的呈現開來。庫文軒的只因為屁股上有一塊魚形胎記,就被指定為烈士的后代,卻因為工作組中學歷史的小夏的“不免過于大膽”的推測,庫文軒卻又因此而跌入歷史的谷底。無論是傳說,還是工作組的鑒定,都沒有事實根據,只是簡單的臆測,卻讓庫文軒受盡折磨。這一切對庫文軒而言,是無法逃避,更是無法選擇的宿命。他沒有辦法辯解,而也沒有人有辦法去考察一段傳說的真偽。他便這樣陰差陽錯的經歷了從“政治權利”的頂峰到“階級敵人”的低谷。在荒誕的歷史中,他只有默默承受著荒誕所帶來的個人命運的變化。
在船上,他逃避“河”與“岸”,拒絕與外界接觸。福柯說,“我們通常通過禁閉鄰人的方式來確認自己的健全”⑧,而庫文軒卻是通過禁閉自我的方式,來確認自己的健全。但其自我禁閉的方式又何嘗不是荒誕世界所帶來的自我異化呢?不僅如此,他為了擺脫荒誕世界帶來的恥辱,還通過自我閹割的方式來否定過去的存在,潰爛、暴戾的東西”,尤其體現在知識階層上。歷史的荒誕更考驗著真實的人性。但我們看到的卻是作為妻子的喬麗敏對庫文軒實施的“專政式”審查,進行的是精神的摧殘,甚至庫文軒通過脫褲子和下跪的方式也無法打動她的憐憫之心。當庫文軒喪失了權利之后,夫妻關系變成了“專政”與“被專政”的關系。她沒有了妻子的關懷和疼惜,更多的卻是冷酷、恥辱與痛恨,甚至絕決地劃清了二者的關系。夫妻關系在荒誕的歷史面前變得是那樣的冷漠無情。她對庫東亮也沒有母子的那種溫情,只是責罵與痛恨。而庫文軒到了船上,他也在自我禁閉與自我閹割中淡化了父親的責任,讓父愛處于缺失的地位,而庫東亮也對父親十分的反抗與拒絕。一場荒誕的歷史,讓中國傳統中牢不可破的最基本的人倫關系的紐帶幾乎完全處于斷裂狀態。每個人都因為荒誕的歷史,表現出人性中最本能的防衛,甚至是丑惡和糜爛,陰暗處的雜草讓人性扭曲,讓人情成為一片沙漠。
將人倫的扭曲與荒誕從庫家關系放大到整個“河”與“岸”中,我們可以看到“文革”給人們帶來的災難是空前的。無論是河上的,還是岸上的人們無不生存在一種荒誕的環境之中。“岸”上的人們對烈士人物的空前崇拜與敬仰,對“階級異己分子”的憤恨,對河上人們的敵視等等都表現出人們不合常規、不可理喻的行為,讓“河”與“岸”處于一種監視與被監視、控制與被控制的緊張對峙的關系之中。其中的紐帶便是權力,不再是傳統的血緣倫理與家族倫理。
《河岸》中“河”與“岸”的對峙、緊張的人際關系,正是“文革”期間人們之間互不信任、相互提防甚至相互傷害的畸形關系的縮影;是“文革”時期人整人、人斗人、互相出賣、互相揭發、互相批斗的結果。作為一個出生在文革末期的作家而言,雖然對“文革”的了解僅憑“記憶的整合”,但蘇童憑借著他驚人的想象力,深刻地反映了“文革”期間頻繁的政治運動所引起的人際關系的畸變和人性的墮落,“再現”了那段荒誕的歷史中個人的荒誕境遇。
在“岸上”被歷史存在規訓的生命個體大多處于一種流亡與放逐狀態,岸上的集權政治容不得他們的存在。遭遇荒誕的歷史遺棄的庫文軒選擇了“奔向船與河流”,“上船容易下船難”,這對他來說是“一次永遠的放逐”。他的兒子庫東亮也不得不跟著他承受著這種“出身論”所帶來的懲罰,也跟著他一起被放逐到船上。如果說庫文軒是自我選擇放逐,那庫東亮的放逐,他無法選擇。“他們只要踏上了‘愚人船’,隨著‘愚人船’遠航,就意味著‘一種嚴格的社會區分’,展現了他們的‘邊緣地位’。他們被囚禁在船上,‘無處逃遁,命運被交給不可捉摸的命運’和‘未知的世界’。”⑨庫文軒在自我放逐中,洗刷和遺忘著自己過去的恥辱。
其實在河流上生存的“船隊”中的人大多是這樣自我放逐或被放逐的個體,如德盛媳婦之前也是在岸上生存,因為偷了人家的東西,而被人們趕到了船上。其他的人雖然來歷不明,可我們從他們迥乎不同的生活習慣和天南地北的口音差別,便知道他們是來自不同的地方,都有著和德盛媳婦相同或相似的經歷。他們“只有在兩個都不屬于他的世界當中的不毛之地,才有他(們)的真理和故鄉”⑩。庫文軒的妻子喬麗敏雖然沒有登上“愚人船”,但是她卻選擇了放逐自我,去了一個“很遠的,交通也不方便”的“西山煤礦”。而本文的另外一個主角“慧仙”也是在經歷了“小鐵梅”的坎坷經歷后,而被放逐到“人民理發店”。放逐作為集權政治規訓下,被集權政治所拒絕接納人物的主要生存方式。當然這對以“綜合大樓”為中心的岸上的人們來說,是不適用的,他們是在行使著放逐他人的權利,把一批批“瘋人”送上“愚人船”。但是他們都有一個相似點,那就是不斷的追尋。
蘇童說《河岸》“是一個關于尋找的故事”,“河與岸,記憶與遺忘,光榮與羞恥,罪惡與救贖,遺棄與接納,父與子,愛與恨,它們都在相互尋找”?。作為革命化歷史具體存在的個體生命,雖然在歷史中不得不接受歷史的歸訓,承受現實世界的荒誕,但是他們即使在自我放逐中依然不得不尋找自我認同之根。當這種自我認同被歷史存在所確認之后,他們便可以獲得一種天然的優勢。這是一種既矛盾又統一的悖論式存在。
庫文軒雖然在船上過著自我禁閉、與世隔絕的生活,但是他心中沒有忘記烈士母親鄧少香。在每年鄧少香的祭日時,都會通過隆重的儀式來祭奠這位心中的神,還讓庫東亮每次上岸的時候去給岸上的權要人物寄信,用這些方式來尋找或確認失去的榮耀。因為他知道,只要當他的烈士身份重新被追認,眼前的恥辱才將會煙消云散,帶給他的又將是“岸”的接納與認可。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他知道無法為自己翻案時,他也要背著紀念碑沉入河底,通過殉葬的方式來完成對革命化歷史的最后追尋。一個傳說中的女英雄,一塊革命烈屬的門牌,一塊沉重的石碑,這些屬于岸上獨有的,象征著革命歷史權力的東西,都成為庫文軒的一生用來確認自己革命歷史血統的寄托。說到底,他無論如何懲罰自己,都是為了獲得“岸”的認同。
庫東亮一直在“河”與“岸”之間穿梭,他的生活方式和他父親有很大不同,他追求自由的天性,也忍受不了“河”的束縛。即使這里還有著一些溫柔的人性。但是他是生活在“河”上的人,又加上父親的沉重的歷史“罪孽”,“岸”始終拒絕接納他。“河”看似自由,他卻不得不面對無言的孤獨和父親對自己性的壓抑。“岸”則不一樣,那里有他的母親,有他心中的向日葵——慧仙。更為重要的是,還有他想一直追尋的“歷史之謎”,因為只要解開了這個歷史之謎,他和父親一樣,就一樣可以獲得岸的認同,他也將與父親一樣被重新納入到革命化歷史的強權中去,繼續享受往日的優越生活。為了解開歷史之謎,他一直充當著父親的信使,甚至為父親在理發店和趙春美吵鬧,為父親在深夜里偷走那塊紀念碑。庫東亮雖然與父親有很大的不同,但最后二人似乎心有靈犀,達成了和解,這說明二人在本質上都是為了回歸“岸”的懷抱,追尋歷史存在對自我血緣的認同,從而實現革命化歷史對自己的政治身份的認同,最終重新獲得人的價值與尊嚴。但事實證明,他們的追尋,只是歷史的虛無。
如果說“河”上的人是為了重新追尋“岸”的認同,那“岸”則一直追尋著對強權意志的權力,保持“河”與“岸”的對峙。因為只有在緊張的對峙中,“河”與“岸”的意義才會存在,失去了“河”,“岸”的意義自然會被消解。所以他們一直用自己的話語霸權和暴力保持著這種對立。從文本中我們可以看到,岸上的人與河上的人始終沒有達成和解。慧仙一直想融入“岸”的世界,曾被“河”上的人視為河上的“光榮”,但以趙春堂為代表的“岸”始終將其排斥在他的權利體系之外,最后將其“掛”在人民理發店。他們對庫東亮的一直冷漠的嘲諷與殘忍的粗暴,在二者的對立中來體現自己作為“岸”上人的優越感,就連傻子扁金在小說的結尾處都以強權意志的化身來行使這種拒絕的權力,用一張大紙寫著:“六號公告,即日起禁止向陽船隊船民庫東亮上岸活動!!!”“岸”正是通過這種強權意志的規訓實現“河”與“岸”的荒謬對立。是誰賦予了他們這種權力?沒有人賦予,是荒誕的現實賦予了“岸”的“罪惡”,他們自然而然地便擁有了這種監視與控制的權力。所以,無論是“河”,還是“岸”,他們都在追尋中表達著自己的生命訴求,都以弱小的生命向我們展現著一段鮮活而又荒誕的歷史,揭示了個體生命與歷史強權政治復雜的關系,也展示了歷史意志與個人命運之間無法協調的生存困境。
① 周新民.生命意識的逃逸——蘇童小說中歷史與個人關系[J].小說評論,2004,(02):35—41.
②⑥ 周新民.“河”與“岸”——論《河岸》的意象結構[J].文學教育,2010,(01):20—21.
③ 蘇童.虛構的熱情[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3:33.
④⑤ 米歇爾·福柯.規訓與懲罰[M].上海:三聯書店,1999:194,194.
⑦ 龔翰熊.現代西方文學思潮[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1987:280.
⑧⑨⑩ 米歇爾·福柯.瘋癲與文明[M].上海:三聯書店,1999:8,8.
? 蘇童.關于《河岸》的寫作[J].當代作家評論,2010,(01):48—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