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京劇花旦表演藝術——以《拾玉鐲》為例

■朱華娟

京劇花旦是旦行里重要的一支，其特點是注重念白與做功。花旦角色扮演的大都是少女與少婦，有的天真活潑，有的潑辣放浪，能說會道，動作性較強。例如《勘玉釧》中的韓玉姐，《拾玉鐲》中的孫玉姣，《烏龍院殺惜》中的閻惜嬌，《游龍戲鳳》中的李鳳姐等等，舞臺上眾多的花旦形象都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花旦塑造出的人物形象豐富多彩，涉及范圍較廣，表演藝術有其獨特之處，絕非一成不變的“臉譜化”。因此，必須從身段、臺步、念白、表演細節等各個方面出發，認真考究琢磨，才能使人物形象更加鮮明，深入人心。

《拾玉鐲》是一出經典的花旦基礎戲，該劇風趣幽默，有濃郁的喜劇色彩。演員們在塑造人物時，要把嫵媚機靈的眼神、婀娜舞蹈的身段有機結合，輔之以細膩的心理刻畫與細節表演，才能把孫玉姣的天真細致，聰明機警表現的淋漓盡致。本文以《拾玉鐲》為例，談一談京劇花旦的表演藝術。

一．技巧十足、嫵媚機靈的眼神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演員在舞臺上的眼神對于表現人物而言，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人物的喜怒哀樂，都通過眼神來傳遞給觀眾。花旦戲中，眼神運用的技巧較多，其勁頭、角度等等，都是非常講究與細致的。

孫玉姣在喂雞時發現少了一只，那一瞬間的驚疑與害怕通過眼神準確地傳達給了觀眾。喂雞食物時，不小心迷了眼睛，時間較短觀眾可能反應不過來。因此就需要演員通過前后對比來夸大效果，抖飯單的時候，眼神可以微微向下看，等到迷眼睛的時候再抬起頭，如此通過對比，增加表演幅度，觀眾就能看得比較清楚。之后用手帕去擦眼睛時節奏要適中，眼睛睜開之后，轉眼珠子的節奏、方向也要十分明確，增加表演的層次感。

孫玉姣見到傅鵬之時，眼神充滿了嬌羞與嫵媚。不好意思與傅鵬對視卻忍不住偷窺兩眼，這些眼神的交待都是十分抓住劇情與人物的。劉媒婆進門之后，孫玉姣眼神的躲閃表現了內心的不安，被劉媒婆說破之后頓時有一種嬌嗔的窘態，同時自己也在跟著一起思索回憶剛剛拾玉鐲的過程。眼神里要同時有思考與窘迫害羞之意，只有這樣才能把人物表演得真實動人。

二．節奏鮮明、活而不亂的身段

花旦戲要演得活潑吸引人，但絕對不能在舞臺上手忙腳亂。所有的身段動作，都要符合人物，有一定的目的性。《拾玉鐲》里，孫玉姣的身段節奏明快，同時具有很強的舞蹈性與觀賞性。

孫玉姣甩辮子走小碎步出場，配合著南梆子的過門，沉穩中透露著少女的活潑，一下子就向觀眾傳達了青春的基調。在找雞一段中，壓住步子，活而不亂，一路仔細找下去，節奏由慢到快，充分地反映出了人物的細致嚴謹。在拾鐲子的身段中，孫玉姣輕拉開大門，見無人便走出門外，回過頭去再次尋找，無意之中踩到了玉鐲。驚喜之間心存疑惑，忽然明白過來便想方設法要撿起來。卻又擔心被人撞見心中嬌羞，反復思索之后，終于想到了掩人耳目的好辦法。掄手絹側身走云步，大翻身之后耍手絹再蓋上，這一系列的表演動靜結合，節奏鮮明，渾然天成。音樂與鼓點，身段與舞蹈糅在一起，大有一種“翩若驚鴻”之美。

三．注重分寸、貼近生活的表演

孫玉姣人物的表演，不能矯揉造作，要注意分寸與火候，含蓄地表現出她的情竇初開、活潑可愛。同時一定要貼近生活，不能死抱著程式。

比如轟雞、喂雞、數雞、找雞，這都是依靠演員的表演讓觀眾感受到這些虛擬的存在。喂雞時，雞一定跑得滿地都是的，所以在表演的時候，點數的手就不能只指著一個方向，這樣才符合生活。再比如做針線活一段，選花樣，選線，打結，穿線，搓線等，都是非常生活化的，表演時演員們非常注意節奏感與層次。一件件事情一一做來，讓觀眾們看得聚精會神，樂在其中。

四．體會內心、著眼小處的細節

戲演得好壞，主要看戲是否“細”，演的“細”是花旦藝術一個很重要的特點

孫玉姣在發現丟了一只雞之后到處尋找，找到后上前責怪這個小家伙。似乎沒有什么需要特別關注的地方，而在表演處理上，有些演員們加入了一個拍胸口的細節。認真一想，這個細節加得非常合理。孫玉姣是個很嚴謹的小姑娘，丟了東西之后肯定著急萬分，在找到的一瞬間自然是本能的松了一口氣。然后，才是上前責怪。這樣的處理非常精確，更加符合人物此時的心理。

坐下來做針線的時候，穿針的幅度很小，搓線的幅度也小。這是繡花針而不是大麻繩，因此表演上必須細膩，與《花田錯》中春蘭的那段針線活有著很大的區別。穿過線之后要用手再提一下，表演要有力度，層次感才會出來。陳永玲先生在穿線時，還有一個細節是伸出舌頭在指頭上舔了一下，然后再捻。這充分反應出了藝術家們在表演時候的思考與細致，任何一個小處的細節他們都非常藝術化地呈現在了舞臺上。

孫玉姣見到傅鵬時，通過眼神把小姑娘的愛慕、緊張都表現了出來，還有一些細節的表演，讓此時的孫玉姣形象更加立體。比如她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然后放慢了腳步。背對著傅鵬轟雞，但是眼睛還在偷窺身邊的男子。手上拿著針線都忘了，一時看得出神不小心拿針扎到了自己的手。針扎到手這個細節，非常好地體現了小女孩的入神與羞澀。然后又拿手帕遮擋住自己的臉，卻不時回頭再打量打量眼前的男子，這一系列的細節處理，都反應了花旦表演藝術的高明之處。

花旦藝術博大精深，演員們不斷地觀察生活、強化基本功，才有了舞臺上一個個生動的人物呈現。觀眾們也要靜下心來，細細品味花旦藝術獨特的魅力。相信我們的京劇藝術一定會更加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