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榮華/文
古人造“管”字時已經考慮到要對官員權力進行約束監督,官員本身就是管理的重點。結合當前我國管理學術界和實踐界存在的誤區和管理重點錯位問題,筆者提出要把官員及其權力和行政行為作為管理重點及管理制度設計的出發點,吏治問題是所有中國問題的重中之重。為實踐這一理念筆者拋磚引玉提出:思想上要從關注效率轉變到關注戰略和效益;制度設計上應重點考慮權力的制衡和監督、權力與責任的平衡;組織管理上機構改革,建立有限政府,降低官民比例;重建財務預算制度,財務公開。
漢字基本上是一種表意文字,體現了漢民族詩性的意象思維。認知語言學家認為,意象圖式是來源于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與世界的互動經驗的簡單而基本的認知結構,是為使我們能具備有意義的、相互聯系的經驗,并能理解它們及對之進行推理而一再出現的模式、形狀和規律。譬如:世上最好的女人,“娘”字也(當然可以是老娘,也可以是新娘。);把女人拿過來,“娶”字也;在波濤洶涌的沙灘邊舞蹈的女人“婆娑”也……再來看看管理的“管”字,上面是竹子,下面是官字,其實已經把管理的重點和難點表露無遺,就是要求我們用竹子來抽打官員,寓意鞭策、監督官員們啊(可能會有人理解為官員拿竹子來鞭策別人,如果是這樣理解,古人會設計竹子在官字的下方或者左右兩邊的,而不是在上面)!西方現代管理思想認為權力就是一只老虎,要把它裝在籠子里,意思是有限權力和約束權力,使權力在有限范圍內有所作為又不會禍害人類,可以說東西方在此問題上觀點不謀而合。古圣先賢的智慧——“數、象、理”的世界觀在“管”字上演繹得淋漓盡致,令人拍案叫絕!
觀察我國當前的學術界和實踐界,確實存在這樣的現狀和誤區:一提到管理,就自然而然地想到對基層員工或者平民的監督、約束。這是一種“想當然”類的錯誤,筆者觀乎我國實際,基層員工、平民能給單位或者社會造成多大損失或者禍害啊?其實最大的隱患應該來自各級官員或者企業高管,對于社會來講,天災地災其實都是可以很好地應對的,唯有“官災”卻是難治之病,難怪有些學者把腐敗稱為政治之癌。從級別和絕對量來講,官員們手握權力,其缺乏監督的行為給社會造成的損失和破壞可想而知,其決策錯誤給企業或者單位部門造成的嚴重后果難道是幾個基層員工瀆職帶來的影響所能比擬的?
從單位微觀的視角來看,中層干部里的采購人員吃被采購企業回扣,市場部經理(或營銷部經理)吃廣告公司回扣等問題也確實困擾了單位的高層決策者多年,高層管理人員之間的鉤心斗角、爭權奪利也給單位的健康發展和正確決策蒙上了陰影。請問基層員工能給單位造成比他們更大的困惑和損失嗎?恐怕是九牛一毛的比例吧。
孰重孰輕,已可見一斑!筆者發現,長期以來由于慣性思維、想當然思維,國家和企事業單位也理所當然地把平民和基層員工作為管理重點來設計其管理制度、規章制度的。偏離了重點的管理制度設計又會給現實的社會運作和單位運作帶來了什么樣的影響?筆者認為對這個問題的正視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
把基層員工或者平民作為管理重點的思想從本質上來講是還停留在一百多年前泰羅的科學管理時代,其理論假設人是經濟人,人都是好逸惡勞的,這種把人性簡單化理解的結果就是把人當做機器的附屬品,只關心生產效率,即國家或地方政府重點關注GDP總值及增長速度,企業關注產量的做法。這種思想在機器大革命剛剛開始的時候或者在我國改革開放初期,當產業結構以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時還能勉強派上用場,但其對人性的負面影響也是不言而喻的。當今的國家和企業的外部環境快速多變、技術更新日新月異、全球化資源配置的時代再以效率為主明顯不適合,應該把關注點轉移到戰略設計和效益研究,從而也把管理的中心從平民百姓和基層員工身上轉移到各級官員、企事業單位各級干部身上!認真審慎其決策過程及決策質量,主要有兩方面問題:方向對否?效益為正數否?相反只重視效率的做法就會出現很多戰略失誤的決策,南轅北轍,或者效益為負數的政績工程,形象工程。
管理學上有一個原則:責權利匹配原則,擁有什么樣的權力就應該承擔什么樣的責任,權力大于責任就會產生濫用職權,貪污腐化。當然責任大于權力對于當事人來講也是不公平的,會導致“替罪羊”的現象。責任能否落實到位,權力是否被濫用有賴于監督機制的落實,如香港的廉政公署!如明朝建立的監督官員的特務機構,東廠西廠,雖失于過于嚴苛,但總的來講還是利大于弊。還有一個問題是對監督機構的再監督恐怕很多就沒落實了,所以一旦監督機構被買通,就會產生一窩蜂的職業罪行。對于權力的制約,其實容易被忽視而又很重要的是制衡,我國當前在權力設計上過度集權,一把手大權獨攬的現象比較嚴重,這都不利于有效的使用權力來為公民或企事業員工服務,更不利于規范權力與責任的平衡問題!所以解決這個問題首先就是要把原來過度集中的權力分散化!形成互相掣肘,互相競爭的權力結構,嚴格決策程序和規范,公共問題決策過程公開透明!具體來講,就是政府層面從無限政府逐步轉變為有限政府,企事業單位建立公共決策平臺和程序。當然本文所能探討的是理念層面的,技術細節政府或每個企事業單位可以根據實際制定出合理的操作細則。
當代中國的官民比例一直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詬病。論者從縱橫比較的角度指出,當代中國官民比例之高舉世罕見。盡管統計資料的來源各不相同,但官民比例的數字大致差不離,如從縱向看,我國官民比例在漢代是1:7948人,唐代是1:3927人,明代是1:2299人,清代是1:911人,而今天是1:30人(一說是1:28人),有個別地方甚至達到了空前的1:9人(如陜西省黃龍縣是9個農民供養1個干部);從橫向上看,1999年中國的官員比例是1:30人,印尼是1:98人,日本是1:150人,法國是1:164人,美國是1:187人。更為關鍵的是,為支付眾多官員的工資以及日常的行政管理費,政府財政不堪重負,很多地方尤其是農村社會的基層政府是典型的“吃飯型財政”,其中行政管理費及工資支出占到了當地財政收入的80%~90%,政府沒有什么余錢去推動當地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發展。 讓人擔憂的是,官員隊伍的龐大以及各種腐敗現象的增多一方面導致了政府機構膨脹、職能轉換困難、政府財政支出有增無減,另一方面進一步加劇了“官本位”現象,許多人對當官、做公務員趨之若鶩,是所謂“食之者眾,生之者寡”,精簡機構與人員難以真正落到實處。據筆者觀察研究:其實黨政五套班子的工作量估計兩套班子完全可以勝任了,還有很多職能重復的行政管理部門完全可以撤銷合并。筆者所采納的統計數字還不包括企事業單位里的“類官員”,其實也是員滿為患。合理界定政府及各級行政部門的權限,減少整體規模,降低官民比例。兩千五百年前中國智慧的代表人物老子早就提出了“大道至簡”的道理,我等后輩子孫怎可忘得一干二凈。
在過去的很長時間里,中國一直實行傳統的“基數預算”。在這種模式下,每一年的預算決策都是在上一年撥款的基礎上增加一定的數額,并且結余全部上繳。財稅學者葉青舉例說,一個單位去年預算是100萬元,但是只花了80萬元,節約下來的20萬元不僅全部上繳,而且第二年的預算會因此被削減為80萬元。因此,“節約不僅沒好處,而且還吃虧。”在投資帶動經濟增長的思路下,政府大多寧可花錢也不愿意省錢——花掉的錢可以轉化為光鮮的GDP和顯赫的政績,而省下來的錢,除了上繳沒有別的用處。因此,對于各政府部門,把本年度的錢在年底前突擊花完,在某種意義上就成了一項“重要的任務”。據統計,2012年底,各級政府、行政部門在年底突擊花錢接近三萬億。有媒體整理出年底突擊花錢四大妙招:肆意擴大開支范圍,公費旅游,出國考察;虛假列支存放賬外,為自己謀福利;提前支付寅付卯款,提前發放下一年工資,提前進行各種項目;以撥代支渾水摸魚,向其他單位撥付大筆錢款記作支出。
認為花錢是發展,是增加GDP的想法當然是荒謬的,這是一個建立在資源無限性基礎上的無知,其錯誤性很容易證明。亂花錢除了肥了一部分人,苦了子孫后代沒有別的好處,從理論上財政資金來源于納稅人,政府和各級管理人員、企事業單位管理人員是代理人不是資金所有者,納稅人對資金的使用情況、投向的合理性擁有知情權,所以每分錢的使用都要如實公開向納稅人匯報,不只是大額說明要求明細表公示,對納稅人提出質疑在規定時間內做出解釋或調查問題。
令人安慰的是,新一代領導人上臺之后也意識到“吏治”問題的重要性而開始有所動作,一批案件的處理也深孚眾望!但筆者認為,管理的完善不能只寄望于領導人的英明,更需要明白管理的重點,把權力這只老虎關進籠子里,建立合適的管理監督制度、制衡機制方是長治久安之策。請問大家:當今之中國,還有比“吏治”更重要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