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漫畫大師——張光宇”對中國現代設計的影響

馬金嬌 （首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 北京 100048）

張光宇，一個乍看讓人感到陌生的名字，殊不知正是這樣一位不廣為人知的藝術家卻是漫畫界大家葉淺予、丁聰、張仃、聊冰兄、韓美林、丁紹光等的老師與伯樂。他的漫畫作品在30年代的中國深入千家萬戶，社會影響之大，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當今的中國美術界，都擁有著不可磨滅的功績。然而讓人覺得遺憾的是，近年來雖然美術界開始對其加以關注，但是查閱有關這樣一位藝術奇才的研究資料卻少之又少。中國現代美術史對張光宇的描寫也只是稍作提及，對其人物歷史和漫畫、裝飾畫、書籍封面設計等作品的介紹更是微乎其微。正如張仃先生所說“他的藝術還沒被社會充分認識，沒有得到弘揚，沒有等到公正的評價，張光宇是中國美術史的最大遺忘。”

一、個人生平與藝術風格

1900年，出生于江蘇無錫的張光宇，由于從小在傳統文化氛圍濃厚的環境中長大，因此自幼對藝術產生了興趣。他15歲時就為上海著名的戲園子“新舞臺”畫布景，接受中國傳統京劇藝術的熏陶，致使其后來作品的藝術風格具有極強的裝飾性和韻律感。他在19歲時，任《世界畫報》刊物的助理編輯，并發表“鋼筆畫”和“諧畫”。21歲時任南洋兄弟煙草公司廣告繪員，25歲轉到英美煙草公司任職，在這期間打下了扎實的西畫寫實功底，開始創作漫畫和諷刺畫。其畫面內容大膽、思想深刻，矛頭直指中外反動派、國民黨獨裁統治、軍閥、漢奸，引起上海政界和社會的關注。1926年，他與丁悚等人成立了漫畫會，這是中國最早的民間漫畫團體。1933年，張光宇創作的《紫石街》被徐悲鴻帶往蘇聯展出，引起轟動。次年，張光宇創辦了《時代漫畫》《時代畫報》和《獨立漫畫》，同時在《三月畫報》《上海漫畫》等報刊發表漫畫作品，期間還完成了連環畫《林沖》和著名的《民間情歌》插圖。1949年以后，張光宇先后擔任中央美術學院和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教授。

張光宇知識面寬，吸取信息的來源多，繪畫內容及表現手法都非常豐富。《大鬧天空》里那些賞心悅目、讓人回味無窮的畫面，就凝聚了張光宇不少汗水。張光宇早期獨特的生活經歷使他有機會吸取多方位的素養，從生活和藝術實踐中總結出與眾不同的知識結構，并開創了中國裝飾藝術學派，被稱為一代裝飾藝術大師。他的裝飾風格不僅在他的漫畫作品中有所體現，而且在他的插圖和封面等設計中都是有跡可循的。他的漫畫作品寓意豐富、揭露深刻、諷刺辛辣，但同時也注重裝飾效果和形式美感。此外，張光宇還將其早年在“新舞臺”看到的京劇臉譜的夸張、變形等手法運用到自己的藝術創作中，使其作品極具裝飾意味，形成了自身獨特的“張光宇風格”，也成了“裝飾風格”的代名詞。

二、中國現代設計的實踐者

張光宇雖然創作了大量的漫畫，被稱之為中國漫畫產業的奠基者，但由于他的藝術涉獵全面、內容寬廣，一生也在現代藝術設計、現代電影戲劇美術、現代藝術教育和理論等諸多藝術門類都做出了突出的建樹，因而張光宇被認為是中國現代設計的先驅。許多年來，對于這位中國現代設計的開拓者、耕耘者，正如他作為一個漫畫藝術家一樣，人們對他并不熟悉。同樣，在現代設計這個生動多彩且與人們生活聯系密切的學術領域，他在很長一個時期被藝術史忽略。以至于給人一種錯覺：中國的現代設計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正式起步。現在當我們回到20世紀30年代之初，會發現一本《近代工藝美術》早已發出了中國現代設計大發展的信號。

張光宇與我們以往所熟悉的文人畫家不同之處在于他身處大上海這座文化中心城市，視野開闊，具有強烈的產業社會意識，對工業革命的成果和良性作用有著深刻的理性認識。 他表現城市的生活景象，不反感和抵制工業革命的成果，重視利用現代手段來完成美術創作，也重視學習國外藝術的發展成果，德國包豪斯學院、墨西哥壁畫以及德國表現主義等，都對他產生了影響。但由于他民族傳統修養深厚，任何外來藝術到他手里都能被他消化吸收而形成自身的獨特風格。在他的作品中，你看不見休閑的自娛，他的許多作品都是直面現實，干預現實，即使談古也是借古喻今，創作取向體現了很強的時代性特征。他寬闊的藝術領域的圓心是現實生活，他著眼于人文關懷，永遠置身于進步的文化之中，成為了將現代工業設計理念引入中國的第一批傳播者。

自1918年開始，張光宇便已開始登上了藝術設計舞臺，他不斷推出設計作品，從早期的插圖、廣告、封面、雜志的版式，到月份牌畫和美術字體、標志、圖案設計、壁畫、家具、電影海報、動畫等，涉及到設計領域的方方面面。1929年10月他在《上海漫畫》發表了《工藝美術之研究——研究者的意志》，提出研究工藝美術首先要認識時代，首次提出了時代背景與設計理念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認為研究人生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藝術便是“工藝美術”。1932年，張光宇撰寫出版了《近代工藝美術》藝術，這是民國時期出版的第一本全面介紹現代藝術設計和設計理念的著作，并積極對外國同時期的工藝美術發展情況進行了研究和介紹，是評論介紹近代中外工藝美術的圖文評論集。至此，張光宇的設計思想體系已然形成。

新中國成立以后，徐悲鴻引薦張光宇，聘請他為中央美術學院教授，教授設計圖案系課程。中央工藝美院成立以后，張光宇又被張仃聘請為裝飾系主任。除了忙于教學，為培養新一代裝飾畫家作出了很大的貢獻以外，他還參加了北京人民大會堂、國徽、郵票及其他國家建筑稿裝飾設計等重大工程。他為奠定新中國的藝術形象和基本設計風格，做了大量工作。在長期的藝術實踐中，張光宇廣泛關注國內外現代設計領域的成就，作品融匯中西，貼近生活，具有與時俱進的特質。1958年，他到中央工藝美院任教，創立了院刊《裝飾》并成為其主編，該院刊后來發展成為國家藝術類核心期刊。“裝飾”二字，也是張光宇主刀設計，有著典雅之美。他一貫強調字體的設計，他的美術漢字設計或結體成穩，穩健雍容，或傾斜變化，曲折回旋，出神入化，極富美感。如今的《裝飾》雜志不僅依然保持著原有的字體設計，而且始終秉承著張光宇早期提出的衣食住行、美化生活的理念。

三、對后世設計所產生的影響

值得慶幸的是2012年4月和9月“張光宇藝術回顧展”分別在北京798藝術區的百雅軒藝術中心和清華美院展出，這次展覽首次向熱愛藝術的各界人士展示了張光宇近1000余副作品。展品涵蓋范圍廣泛，不僅包括漫畫、水彩、水墨、素描、速寫、插圖、連環畫、壁畫草圖等繪畫作品，而且還有動漫設計、郵票設計、圖書設計、家具設計等設計手稿、原件。張光宇作品數量之多，質量之盛，著實令人驚嘆不已。在眾多的作品當中，張光宇為期刊所做的封面設計，造型傳統稚拙、色調大膽、圖案對稱而又富有變化，不僅彰顯了濃厚的中國情味，同時也采納了西方藝術，充滿了現代氣息和開放色彩，具有一種出入中西之間的大家風范。

張光宇為《森羅萬象》第一期期刊所做的封面設計，畫面中心樹和幾何圖形的組合，然后再以圓的基本型收拾規整，有種抽象的詭異；第三期直接采用民間染色圖案表現了一種具象的歡愉；而在《現代》封面第二期畫了兩個互為倒立的形象，構圖別致，線條明快，具有極好的現代風格；《潑克》一期封面是頭戴尖頂草帽農夫的特寫，人物的五官雖有適度的變形和夸張，但不失忠厚的本色，從中可窺見國外立體主義特征和西方現代設計的影子。他的這些封面設計不僅向我們傳遞了本土與外來文化的恰當融合這一概念，而且也在版式設計、字體設計和圖案設計等方面給予我們不少啟發和靈感。時至今日，再看他的作品，非但不過時、不古舊，反倒顯得尤為新穎、時髦，韻味十足。梳理當年他的設計作品時，還會被其中蘊含的裝飾性、藝術性、時代性所折服。在今天全球化、信息化的大背景之下，我們對張光宇的裝飾風格與設計精神的歷史性貢獻，應予以更深入的理解、重視和傳承，借以推動中國現代設計的創新，推動中國設計走向世界。

在近一個世紀的時間里，我國的染織服裝藝術設計、陶瓷藝術設計、工業設計、環境藝術設計等等，幾乎所有的實用藝術都受到張光宇藝術的感染和影響。我們生活中出現的藝術似乎都有張光宇裝飾藝術的影子，可見張光宇對中國設計的影響之大。不得不說，張光宇的設計思想體系對于今天與未來的設計發展必將產生越來越大的引領與推動作用。

[1]裝飾.紀念張光宇特刊. [J].人民美術出版社， 1992.11

[2]唐微.瞻望張光宇.回憶與研究[M]. 人民美術出版社，2012.

[3]唐微.張光宇文集[M].山東美術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