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與特大森林火災瀆職案

文·圖/陳曉昆

青蛙與特大森林火災瀆職案

文·圖/陳曉昆

20 12年3月29日，遼寧省阜新市阜蒙縣發生一起特大森林火災。公安機關在偵破過程中，迅速鎖定了一名犯罪嫌疑人，但嫌疑人始終拒不供述。辦案檢察官運用心理測試手段，終于撬開了犯罪嫌疑人的“鐵嘴鋼牙”，發現其引燃火災的原因頗為離奇，竟是火烤青蛙。之后，阜蒙縣反瀆局順藤摸瓜，追尋火災背后的線索，先后對副鄉長、村黨支部書記、治保主任等六人的瀆職犯罪行為立案偵查。2013年1月14日，被告人朱穎慧、王劍軍、辛兆峰、劉財等六人被法院判決有罪……

對“鐵嘴”嫌疑人測謊

2012年3月29日下午2時許，遼寧省阜新市阜蒙縣化石戈鎮八里村鐵吉屯南山發生森林大火，過火面積80多公頃，燒毀房屋四所，給國家造成了巨大損失。因為救火及時，未造成人員傷亡。大火因何而起，其中有何蹊蹺？就此，阜蒙縣森林公安機關迅速出警，展開了偵破工作。通過對失火現場勘查和走訪調查，八里村的村民溫鳳杰被列為重點犯罪嫌疑人。

溫鳳杰在鐵吉屯南山腳下有一塊開荒地，根據土地的濕度，公安機關認定失火當天有用鎬翻地跡象；溫鳳杰當天下午沒在家，自稱在村里李某家喝酒，但他說的時間和李某說的不吻合；有人反映溫鳳杰失火當晚不在家，警方通過技偵手段，得知溫鳳杰半夜11點多鐘跟妻子頻繁通電話……

種種跡象都表明，溫鳳杰就是這場大火的犯罪嫌疑人，警方遂將其抓捕歸案。由于無目擊證人，嫌疑人矢口否認火災由其引發，且主要證據不能認定火災是由其引發，案件偵破工作進入兩難境地。

于是，阜蒙縣森林公安機關向阜新市細河區人民檢察院求援，申請對溫鳳杰進行心理測試。

細河區檢察院技術科科長敖利偉受理案件后，同偵查人員一起探討案情，調閱了案件相關材料和現場勘查筆錄。初步得知火災發生地點是溫鳳杰的那塊荒地，失火原因是吸煙所引起。

溫鳳杰被帶到心理測試室后，敖利偉給他倒了一杯開水，自我介紹說：“我是做心理測試的，因為南山失火的事故，你有重大嫌疑。你同意測試嗎？”

溫鳳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啊，我同意，這事肯定不是我干的。”

測試之前，敖利偉問溫鳳杰：“3月29日這天，你都做了什么？”

溫鳳杰一邊回憶一邊說：“早晨我在家扒炕，我媳婦上街了。炕抹完了之后，我熱了點兒飯吃，吃完飯我媳婦回來了。然后我媳婦洗衣服，我就說上山去翻地。我拿著鎬頭和釘耙上山，快走到村頭時，想起村里的老李約我去他家吃飯，我就沒上山，去他家吃飯去了。到他家不一會兒，正好看見山上著火了，我還跟他說呢，‘看這大火著的’……”

“你能描述一下當時失火的狀態嗎？”

“那火，從底下呼呼往上躥，八級大風呀，像火箭似的！”

敖利偉仔細觀察著溫鳳杰的神情，發現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恐懼之情。敖利偉一邊察言觀色，一邊分析：如果是看熱鬧的人，絕對不會有這種恐懼感，而且很多人看見火都是著起來之后，溫鳳杰能看見火從山溝底下往上著，說明他至少應該是個知情者。

“如果誰能證明我3月29日進山了，那我就認了。”溫鳳杰發誓一般地說。說完以后，他用手下意識地摸摸腦袋。

這一細節沒有逃過敖利偉的眼睛，他知道，這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心態，其實溫鳳杰的心理是不自信的。

“我只在3月25日進山干過活。”溫鳳杰繼續說。

“你用鎬翻過的地，幾天后會不會風干？”

“你不了解，我家那塊地是洼地，旁邊有水坑，多少天都不會干的。”

“好，現在我們開始做測試，如果嫌疑人不是你，你就完全可以從這個事里面解脫出來。”

“你要是把我解脫出來，那我就太感謝你了。”溫鳳杰不自然地笑了笑。

烤青蛙引發森林大火

通過嫌疑人的身體語言變化，敖利偉認定溫鳳杰為與案件相關人員。

溫鳳杰坐到測謊儀前，敖利偉對他進行測試……測試結束了。無論是著火點、失火原因，還是救火方式，情節沒有一個能對得上。敖利偉有些懷疑，他覺得有可能是公安機關提供的現場勘查報告出了問題。

“老溫，你想知道結果吧，我告訴你，你沒有通過測試。”

溫鳳杰聽后，沒有言語。

“火是由于你引燃的，你也根本沒進山。”敖利偉果斷地下了結論。

“那后邊幾個問題我是誠實回答嗎？”溫鳳杰著急地問。

溫鳳杰的這一問，等于不打自招，他確實在起火原因上說謊了。

“起火原因你肯定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你還能上山燒火做飯嗎？”

“當然不能，我吃完飯了。”

“那你還能干啥啊？是烤什么東西吃嗎？水坑有魚嗎？” 敖利偉嘮家常一般地發問。

“有小魚，可那魚都不能吃。”

敖利偉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烤過青蛙，便故作隨意地問：“你烤的是青蛙吧？”

溫鳳杰打了個愣神，算作默許。

敖利偉心里有了底，開始攻心，講了幾個過失失火的案例，以及失火后的量刑結果，抗拒和供述的不同性質。溫鳳杰默默地聽著，忽然問道：“那你說我應該怎么辦？”

“坦白是你唯一的出路。我認定就是你引燃的大火，著火點就在烤青蛙這個地方。”

溫鳳杰沉默片刻，終于交代了案情。

3月29日中午吃完飯后，大約1點多鐘，他準備進山里干活。當走到溝北水坑時，他突發奇想地想烤些青蛙吃，就用釘耙在水坑邊抓了四只青蛙，然后在一個小土坑里攏了些干草，烤起了青蛙。不料，火一點燃就產生了氣流，當天是八級大風，只一個旋風就將火苗卷到山上，瞬間就燃到了山頂。溫鳳杰根本無法控制，嚇得急忙跑下山來……他被抓捕之后，因為沒有目擊證人，再加上沒有問到關鍵問題，所以他一直咬緊牙關。至于為何數字測試時寫了個“4”，應該是與四只青蛙有關。

巧妙獲取瀆職線索

特大火災的背后，往往伴隨著瀆職案件的發生。

2012年4月6日，遼寧省阜蒙縣人民檢察院反瀆職侵權局接到阜新市人民檢察院指令，立即依法進行初查。

辦案人決定先從外圍入手。經過走訪詢問，有群眾反映說，失火那天有的護林員在打麻將。循此線索，縣院反瀆局長趙寶柱繼續深入農戶，和老王喝酒攀談。趙寶柱和老王有過一面之緣，曾經在一個酒桌上喝過酒。兩人喝到一定程度，趙寶柱便問起失火那天的事兒：“我聽說，那天有的護林員在打麻將，是真的假的？”

老王隨口答道：“是啊，就在我家玩的，第一鍋我輸了，我就說再整一鍋，別說還真贏回來了。我們正玩到半道，就趕上南山起火了。”

“打麻將的都有誰啊？”趙寶柱不動聲色地問。

“有鄉農機站站長王劍軍，村里的民兵連長辛兆峰，護林員劉財。”老王說完，自覺失言，但為時已晚。

原來，2012年3月29日上午，在特大火災發生之前，化石戈鄉人民政府召開了護林防火工作會議，之后，八里村也隨即召開了由鄉里包村領導朱穎慧、農機站站長王劍軍、八里村黨支部書記王文軍、民兵連長辛兆峰等村班子成員和村護林防火協管員劉財參加的護林防火工作會議，明確劃分責任區，安排部署人員會后馬上上山堵卡，做到嚴防死守，管護好一切野外用火，決不允許任何人帶火種上山。會后，王劍軍因次日要向鄉政府匯報八里村大棚糾紛村民上訪工作，被副鄉長朱穎慧派去八里村鐵吉組對糾紛村民進行調解，八里村派村委會委員、民兵連長辛兆峰與其同去做工作。

臨近中午，王劍軍和辛兆峰因與家住鐵吉組的劉財妻子是同學，就想在其家吃中午飯并找劉財談談大棚上訪的事情。到劉財家后，因飯沒做好，王劍軍、辛兆峰、劉財和其同學老王四人玩起了麻將，直到下午1點多鐘才吃飯，邊吃邊談論大棚事情，王劍軍、辛兆峰、劉財三人均未去上山堵卡。

下午2點多鐘，村民溫鳳杰上山干活，因烤青蛙造成特大火災。此時，因外面起風，劉財與其妻子去給自家大棚蓋草簾子時，發現鐵吉南山起火，遂告訴三人，四人共同去火場救火。火災發生后，經阜蒙縣價格認證中心認證，過火有林地面積達80多公頃，還有農作物及房屋受損，造成直接經濟損失近800萬元的嚴重后果。

5月6日，阜蒙縣檢察院反瀆局對鄉政府農機站站長王劍軍立案偵查。5月7日，村護林防火協管員劉財被立案偵查。5月17日，縣院反瀆局又對村治保主任劉偉、黨支部書記王文軍、民兵連長辛兆峰立案偵查。日前，鄉里包村領導朱穎慧也被立案偵查，盡管她感覺自己有點“窩囊”，但也意識到自己的確難脫罪責。

2013年1月14日，被告人朱穎慧、王劍軍、辛兆峰、劉財等六人被法院判處犯玩忽職守罪，免予刑事處罰。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