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生態足跡的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分析
——以山東省東營市為例

康彥彥 張壽庭

(中國地質大學(北京) 地球科學與資源學院，北京 100083)

可持續發展正在成為全球的共識和行動。對于資源型城市來說可持續發展更有其現實意義。生態足跡分析法的興起，為可持續發展的定量評價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和方法。①生態足跡模型自William Rees1992年提出、Mathis Wackemagel 1996年推廣應用以來，在眾多研究者的質疑和爭論中不斷發展、完善。該方法通過測量人類生存所需的真實的生物生產面積，并與國家或區域范圍內所能提供的生物生產面積相比較，來判斷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生產消費活動是否處于當地的生態系統承載力之內。自生態足跡研究方法提出以來，國內外眾多學者從不同層面和角度對其進行了廣泛的探討，這為區域內的可持續發展及區域間的橫向比較奠定了學術研究基礎。

一、東營市生態足跡計算

生態足跡(Ecological Footprint)又稱生態足跡需求，是指生產已知人口(某個個人、一個城市或一個國家)所消費的所有資源和吸納這些人口所產生的所有廢棄物所需要的生物生產土地的總面積和水資源量。②Wackernagel M，Onisto L，Bello P，ed.，Ecological Footprints of Nations How Much Nature Do We Have.Canada:Toronto International Council for Local Environmental Initiative，1997:10－21.生態足跡需求一般分為生物資源消費生態足跡需求和能源消費生態足跡需求。

(一)區域概況與研究目的

東營市位于山東省北部，全市共轄東營、河口兩區和廣饒、墾利、利津三縣，是一座典型的資源型城市，勝利油田80%的油氣儲量和85%的產量集中在東營。2009年底全市總人口184.59 萬，土地面積792326 hm2，國民生產總值2058.97 億元，GDP 中三次產業比重分別是3.6:73.9:22.5。

黃河三角洲的開發建設一直是國家和地方政府高度重視的區域發展問題。2009年，黃河三角洲高效生態經濟區發展規劃上升為國家重點區域突破戰略。在此背景下，東營市作為黃河三角洲的中心城市，面臨著重大的挑戰與機遇。圍繞黃河三角洲開發建設的重任，東營市亟需探索出一條符合高效生態經濟發展要求的可持續發展道路。對東營市進行生態足跡的計算和研究將有助于黃河三角洲高效生態經濟區的發展，同時對于其他資源型城市經濟社會生態間的協調發展也有借鑒意義。

(二)東營市生態足跡計算

1.數據來源。參照國內外生態足跡常用的計算方法，東營市的生態足跡主要由以下兩部分組成:生物賬戶和能源賬戶。基礎數據來源于東營市2005年至2010年的統計年鑒。

2.數據處理和計算。根據生態足跡計算理論，在生態足跡計算中，將消費項目劃分為生物消費和能源消費兩大類。生物資源消費項目主要包括農產品、動物產品、林產品和水產品等;能源消費項目主要包括煤炭、原油、焦炭、天然氣及電力等。

生物資源足跡的計算，采用聯合國糧農組織1993年有關生物資源的世界平均產量資料(其計算結果便于比較)，將東營市2009年的消費轉化為提供這些消費需要的生物生產面積。能源足跡的計算。利用全球平均能源足跡和折算系數，計算出總的生態足跡和人均生態足跡，并對同一類型的生態生產性土地類型的人均生態足跡進行匯總。東營市2009年生物資源消費、能源消費的生態足跡計算分別見表1、表2。

表1 2009年東營市生物資源生態足跡

表2 2009年東營市能源資源生態足跡

由于單位面積的生物生產性土地，如耕地、林地、草地等的生物生產力差異很大，為了使計算結果轉化為一個可比較的標準，在每種生物生產性土地面積前乘上一個國際上通用的均衡因子，使其轉化為統一的、可比較的生物生產性土地面積。對均衡因子的取值采用Wackemagel 確定的6 種生物生產土地均衡因子，得到東營市2009年生態足跡計算結果。

(三)計算結果與分析

1.生態足跡供需總量及變化分析。通過對東營市2009年人均生態足跡分析發現，2009年東營市人均生態足跡為8.365hm2，其人均生態承載力為0.799hm2，人均生態赤字為7.566hm2。

進一步分析東營市生態足跡變化情況，我們發現，自2005年以來，隨著人口規模不斷增大，東營市生態足跡需求在逐年加大，而生態承載力的供給卻在緩慢下降，生態足跡和生態承載力之間出現“剪刀差”，生態足跡赤字有加大的趨勢。這說明，東營市人類經濟活動對生態環境的壓力超出了當地生態承載力，經濟發展是通過枯竭自然資源存量或依賴從外部輸入生態足跡實現的，其發展處于一種生態不可持續狀態。

2.生態足跡供需結構分析。從生態足跡需求結構看，2009年在組成人均總需求足跡的各類生態生產性土地中，化石燃料用地＞耕地＞建筑用地＞水域＞草地＞林地，化石燃料用地所占比重最大，高達67%，其次是耕地和建筑用地，水域、林地和草地所占比重微乎其微。這是因為東營市是典型的石油之城，大量的石油資源輸出增加了生態足跡，加劇了自身的生態赤字。耕地和建筑用地所占比重約為32%，說明東營市支撐當地居民生存和消費的生物生產性土地主要是耕地和建筑用地。

從生態供給結構分析，在生態承載力總供給中，耕地面積所占比重高達63%，這說明由于東營市位于黃河三角洲，土地面積較多而人口相對較少，因而土地的生態承載力較強;水域所占比重為3 %，與生態足跡需求結構中水域所占1%的比重比較，可以看到作為擁有廣闊海水資源的沿海城市來講，東營市利用海水資源的力度相對較小。因此，東營要在合理規劃各類土地的同時，進一步增加生態用地面積，提高土地質量，強化供給土地的產出因子，以提高土地的生態承載力。同時，要依托豐富的海洋資源，進一步加大水產品養殖，搞好漁業生態養殖發展。

二、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的制約因素

無獨有偶，我國許多資源型城市在發展過程中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經濟危機、生態危機和資源危機的“三危”現象，城市可持續發展面臨著眾多的制約因素。

(一)受周期性制約，城市發展因資源日漸枯竭而陷入困境

在我國，資源型城市一般是指在資源開發的基礎上形成發展起來的一種城市類型，它是因自然資源的開采而興起或發展壯大的城市經濟，資源性產業在城市經濟中占有較大份額，資源依賴性強，資源指向性明顯。按照資源產業與城市形成先后，資源型城市分為有依托型和無依托型，有依托型是指原來已有城市，后因附近地方發現和開發資源，因而使得早先的一般城市具有資源型城市的功能，如山西大同、新疆庫爾勒和烏魯木齊、江西德興、安徽銅陵、河北邯鄲等。無依托型指原先沒有城市的地方，因資源開發而形成新的城市。如克拉瑪依、大慶、東營、白銀、攀枝花、平頂山等。

資源型城市的產生與一個國家的工業化過程有關。我國資源型城市形成與我國特殊的工業化進程密切相關，這種特殊的形成背景決定了我國資源型城市發展遵循生命周期規律，城市發展周期與資源開采和資源產業的周期趨同。一方面我國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單一，經濟體制與結構不合理現象比較普遍。以東營市為例，長期以來國家對油氣產品實行高度計劃配置，勝利油田油氣產品95%以上運往外地，致使東營市至今尚未形成為油田生產配套服務的具有一定規模的加工制造業，也未能利用豐富的油氣資源優勢形成大規模的深加工產業鏈，再加上地方經濟與油田企業存在不同程度的條塊分管問題，嚴重制約了城市自主性增長，企業規模小、層次低、鏈條短、帶動能力弱，區域經濟發展受制于石油經濟十分突出。2009年石油工業占全市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的45%，地方本級財政收入近60%來源于石油工業。

另一方面，由于資源的非再生性，在資源消耗枯竭規律和資源效益遞減規律作用下，當資源型產業因資源枯竭而步入衰退期時，城市經濟也將陷入“礦竭城廢，源盡城衰”的困境。我們了解到，在國務院公布的44座資源型枯竭城市(地區)中，資源產業枯竭與工業枯竭高度同步。國外也不乏其例，如20 世紀70年代著名的煤炭鋼鐵工業基地——德國魯爾地區，鋼鐵工業發生衰退時，就業人員也隨之下降23%，不僅同期該地區機械制造業和鋼鐵建筑業發展遠遠落后于前西德的全國平均水平20%，就連高新技術產業增長率也低于前西德的全國平均水平14%。

(二)生態環境破壞嚴重

資源型城市主要從事礦產資源的開采及其初加工，而資源的開采和加工大都以破壞土地植被資源為基礎，主要表現為大氣、水體、工業“三廢”排放、土地占有和破壞、地表塌陷、水土流失、噪音污染等。2007年，東營市油氣開采排放工業廢水3300 萬噸，占全市廢水排放量的三分之一以上;排放石油類180.9 噸，COD19844.8 噸，占全市的一半以上;年產生鉆井泥漿35 萬噸左右。2006年遼寧全省有182 家礦山企業，占地2202 平方公里，其中7 處采煤沉陷區面積達270 平方公里，住宅面積涉及663 萬平方米，居民11 萬戶、33萬人;礦山廢渣累計堆放量高達42 億立方米，廢水每年排放量達7700 萬噸，瓦斯年排放量達3 億立方米，環境污染、土地占用的破壞程度嚴重，生態環境治理與土地恢復整理難度極大，給當地生態和人類生產生活帶來了威脅。采煤沉陷區地表裂縫、地面塌陷，大量居民不得不被迫轉移安置，山東棗莊礦業集團每年因土地塌陷而需支付的賠償費就高達6200 萬元，社會成本和經濟成本巨大，各種矛盾也因此劇增。

(三)就業和再就業壓力增大

就業問題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面臨的主要問題，在資源型城市中尤為突出。勝利油田現有職工家屬子女40 多萬人，隨著中石化集團實施以減員增效為主的一系列改制措施，勝利油田先后減員5 萬多人，在主營業務經濟效益取得明顯提高的同時，存續企業虧損和下崗增多及職工子女就業難的問題日益突出，潛在就業及再就業壓力日益加劇。近幾年，群眾上訪不斷，并呈上升趨勢，油田持續穩定發展面臨的壓力不斷增加。

資源型城市就業和再就業壓力逐年增大，表面上是勞動力供需之間的矛盾，深層的是資源型城市中國有企業的體制瓶頸制約、計劃體制下隱性失業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的顯現，資源衰減只不過在某種程度上加劇了失業的嚴重程度。20 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改革的深化增強了對國有企業冗員的擠出效應，加劇了體制性失業。這種全國都存在的國有經濟體制性失業，在資源型城市表現的異常嚴峻。計劃經濟體制下的企業用人制度為職工家庭成員提供同一單位的就業機會，而資源型城市又以國有經濟為主體，企業一旦破產，家庭中的各個成員均面臨失業的危機，在這樣的體制下，單一企業破產帶來了整個城市的失業風險。①吳春鶯:《我國資源型城市產業轉型研究》(博士學位論文)，哈爾濱工業大學，2006年第60頁。

(四)城市管理功能異化

資源型城市因資源興企而發展起來，且初期大多是國家投資，因此，“一城一企、政企合一、企業辦社會”的特點顯著。企業功能大而全，企業不僅具有管理生產運營功能，還承擔著大量相應的公共管理與公共服務職能。國企職能的錯位、越位，造成了資源政府職能的缺位與失位，造成了城市管理功能異化，并引起了彼此管理職能的相互推諉與爭功。

以東營市為例，自1955年勝利油田勘探開發到1983年建市，在20 多年的時間里，一直沒有獨立的城市地方財政，財政收入全部上繳中央，城市市政管理經費則由油田全部承擔。1983年之后的很長時期也一直實行的是政企合一的市政管理體制，在企業的集中領導下，對城市與企業實行統一管理。直到現在，城市政府管理部門和企業有關部門的職能仍然交織在一起，城市公共服務和企業自我服務兩套體系并存，企業辦社會，政府辦企業，政企不分、權責不清的格局依然存在，兩者間在行使職能方面的推諉、扯皮現象也時有發生。近年來，隨著油田改制的逐步深化，油田原有的社會職能分離出來并逐漸移交給地方政府，但由于這些社會職能大都涉及社會公益事業，且隨著生活水平提高、人員工資增長，支出不斷增加，加之國家補助和地方財力有限，給地方財政造成了極大壓力，也削弱了城市自身可持續發展能力。

三、相關政策建議

資源型城市在經濟發展中普遍面臨著資源日益減少、產業結構失衡、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等諸多問題。減少生態足跡需求和增加生態承載力，可以有效地實現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

第一，資源開發與保護相結合。對黃河三角洲高效生態經濟區的開發，我們不僅要牢固樹立科學發展觀，以先進的技術手段和高素質的人力資源完善各種科學規劃方案。同時，我們要警示這里脆弱的生態環境基礎，將保護中開發、開發中保護的理念貫穿發展全過程，堅持綠色發展，走低碳、循環、環境友好、資源節約之路。②任建蘭等:《黃河三角洲高效生態經濟區資源環境綜合承載力研究》，《山東社會科學》2013年第1期。實施集約化和知識化改造，提高資源產業的質量與效益。制定并完善資源開發利用規劃，進一步規范開發行為，推進有序開發，實現資源開發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生態效益的有機統一。

第二，進一步優化產業結構，促進以資源產業為主體的產業多元化。通過科技創新促進產業調整，提高傳統資源產業的科技含量，減少資源采集和加工過程中對環境的破壞和對資源的浪費，實現傳統資源產業由粗放格局向集約格局轉變。不斷延伸傳統產業鏈長度并拓展其深度、寬度，提高資源附加值，積極引導生產要素向新興產業轉移，通過強化高新技術的鼓勵和扶持，結合自身需求，引入高新技術和適用技術，推動科技成果產業化，提高相關產業的生產效率及市場競爭力。

第三，推動產業生態化改造，促進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良性互動。生態經濟建設要以企業為龍頭、科技為先導，以生態產業為基礎，提升生態農業、發展生態工業、延長生態產業鏈，建設區域循環經濟，提高能源利用效率，促進城鄉經濟協調發展，實現區域經濟生態系統的良性循環。完善區域內基礎設施，構建完整的資源使用循環與廢物再利用系統，為發展循環經濟奠定良好的基礎。同時，進一步開展環境污染綜合治理和重點防治，擴大城市綠化面積，改善和美化環境，形成良好的循環效應。

第四，深化體制改革，為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提供制度保障。建章立制，著力落實是區域生態經濟建設的保障。要將生態經濟建設納入地方性法規，并將建設目標明晰化，實行生態經濟建設目標責任制。通過“政府組織、部門協作、城鄉聯動、群眾參與”的形式，采取市場運作、社會參與等多種形式，多渠道籌集資金，積極開展重點生態工程建設。同時，建立健全區域生態經濟系統的評價體系，實施經濟發展生態足跡實時、動態監測和預警，為區域生態經濟系統的建設與發展提供科學依據。

第五，推動政府職能轉變，以體制創新促進可持續發展。一是加快管理體制創新。按照統籌規劃、發揮優勢、合理分工、共同發展的原則，建立起企業自主、條塊一體、聯合投資、共同收益的管理體制，變各自為戰為聯動作戰，變單一優勢為整體優勢，促使政企關系合理化及一體化聯動發展，從根本上解決政府與企業社會職能不清、權責不明的問題，徹底打破長期形成的政企壁壘。二是強化政府職能轉變，把政府機構改革與制度創新相結合，全面實行政企分開、政資分設，使政府職能逐步退出微觀經濟領域，更多地轉向為經濟發展提供軟硬環境，為勞動力創造就業機會，為協調、可持續發展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上來。三是進一步促使政府職能配置、權責關系合理化、高效化。整合城市生產、生活、服務、教育、文化、基礎設施等各種綜合功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其整合力、凝聚力和協調力，走上一條政府培育市場、市場解放政府、政府解放企業、企業解放生產力的良性循環的路子。同時，進一步完善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基本養老保險制度及基本醫療保險制度，建立和完善區域間保險基金相互調劑的制度，增加財政支出總量，提高支出比重，加大對低收入人群的扶助，實施必要的財政援助政策等多種措施，緩解因產業結構調整及經濟轉型而帶來的社會震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