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讀海外某華文報紙,偶見李鴻章怒斥“鬼子”的一爿妙聯,頓生酣暢淋漓,揚眉吐氣之感。亢奮之余,想為這位晚清漢人重臣寫點文字。李鴻章是個功過分明的“雙面人”。在中國近代史課本中,大家所看到的,多是其被否定的一面,而未讀到他那被肯定的一面。
妙聯怒斥“鬼子”
1900年秋,八國聯軍打進北京,慈禧攜光緒帝西逃,失蹤一段時間后復出,命洋務大臣李鴻章與列強代表議和。談判結束后,中方與聯方共同舉行記者會。忽然間,“倭瓜國”(日本)欽差大臣小村壽太郎使出一個損招,用漢字來炫耀武力,意在羞辱清廷。這個欽差得意洋洋地說:“日本一楹聯大師早就出了一爿上聯,向公眾誠征下聯,然久而不得,今天只好求教于楹聯發祥國的大師了。”他隨即對李鴻章說:“大人乃當今國學名士,懇盼賜聯。”之后即亮出一張白絹,上面用漢字寫著:“騎奇馬,張長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單戈獨戰!”
這是爿拆字聯,意為:日本駕神馬,張滿弓,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光“大王”就有8個,且個個舉世無雙,單戈匹馬就能踏平中國!
李鴻章用斜光瞥了一下這21個字,怒不可遏,但強壓怒火,思忖片刻就令人端出文房四寶,又命這個日本欽差研墨鋪絹,旋即帶著一副鄙視神態,大筆落素絹,一氣呵成,回敬了這樣21個大字:“倭人委,襲龍衣,魑魅魍魎,四小鬼,鬼鬼犯邊,合手擒拿!”
此下聯也是爿拆字聯,與上聯針鋒相對,接得嚴絲合縫:日本萎靡不振,卻欲搶我大清龍衣,其實不過是“魑魅魍魎”四種小鬼。這些東洋鬼子屢屢犯邊,如斗膽進犯我中原,即合手將其擒拿!李鴻章的文才、急才、愛國情懷,躍然絹上。在場的中國人見此奇聯,無不拍手稱絕,深感中堂大人為他們出了一口惡氣!日本欽差“偷雞不成蝕把米”,欲羞辱大清國,反而招致怒斥,只好悻悻走開。
“近代中國改革第一人”
“中國欲自強,則莫如學習外國利器。欲學習外國利器,則莫如覓制器之器,……欲覓制器之器與制器之人,則或專設一科取士……”這番宏論是李鴻章一百二三十年前說的,今天讀起來,現代意識撲面而來。有論者甚至稱贊這位中堂大人為“近代中國改革第一人”。
以李鴻章為代表的洋務派,踐行“實業興,則國興”這一信條,為創辦諸多“中國近代第一”而殫精竭慮:修建第一條鐵路,第一個鋼鐵廠、機械廠、電報局、洋槍局、輪船局、招商局;創建第一所近代軍校、第一支近代艦隊。正因此,李鴻章被皇權派斥為“丟祖宗之法”。這位洋務大臣還上呈過一份奏折,對蒸氣動力的原理及運轉過程,進行了繪聲繪色的描述,堪稱一篇百年前的科普讀物。
寫到這里,我忽然想起青年毛澤東說過的一句話:“李鴻章是船,清政府是水,舟大而水淺,李鴻章這艘船在水里無法航行,施展不開。”梁啟超也說:“吾悲李鴻章之遇。”風燭殘年的李鴻章,回眸近八十載坎坷,皆奉旨行事,“舟”因“水”縛,無奈無為,潸然淚下:“我辦了一輩子的事,練兵也,海軍也,都是紙糊的老虎,何嘗能實在放手辦理,不過勉強涂飾,虛有其表,不揭破,猶可敷衍一時……”
身后任人評說
對于李鴻章其人,西方人多有推崇,把他與伊藤博文、德國“鐵血宰相”俾斯麥,并列為“世界三杰”。李鴻章的老對手伊藤博文也不得不承認,大清國這位洋務大臣大有過人之處,稱其為“大清帝國中唯一有能耐和世界列強一爭長短之人”。梁啟超對李鴻章的評價則正反兩面都說:此人“有才氣而無學識,有閱歷而無血性”,他是晚清“庸中的杰士”,但“不識國民之原理,不通世界之大勢,不知政治之本原”。
1895年春的一天,李鴻章與伊藤博文會談后返回寓所途中,突遭日本浪人襲擊,“流血過多,遂成眩暈”。6年過后,這位洋務大臣積勞成疾,因胃血管破裂謝世。他于油盡燈枯之際,寫出這樣一首臨終詩:“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里外吊民殘。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海外塵氛猶未息,諸君莫作等閑看。”
李鴻章去世100多年了,回顧對這位晚清重臣以及一些歷史人物的評價,不禁感慨:留于青史的名人,不管是美名還是臭名,其功過是非,蓋棺未必就能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