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中國楹聯書法藝術的審美特征

□河南 孫模志

楹聯書法是中國特有的藝術門類，也是世界藝術寶庫的一朵奇葩。大哲學家黑格爾曾經說過：“中國書法最鮮明地體現了中國文化的精神。”而中國楹聯書法更是這一精神的典型代表。林語堂先生也認為：“書法提供給了中國人以基本的美學，中國人就是通過書法才學會線條和形體的基本概念的。因此，如果不懂得中國書法及其藝術靈感，就無法談論中國的藝術。”而楹聯書法正是中國諸多線構造型藝術的集中體現。下面試從一般的審美規范出發，結合歷代有關楹聯和書法的論述，對楹聯書法藝術的審美特征談點粗淺的認識和看法。

一、線條美 作為藝術范疇的楹聯書法，通常指的是楹聯藝術與書法藝術的結合體。

雖然楹聯和書法作為不同的藝術形式各有特性，自成體系，但作為整體存在的藝術形式，楹聯書法卻有著它獨特的藝術特性、藝術規律、藝術審美。這一點，我們可以從楹聯書法的表象特征清楚地看到。楹聯書法是漢字書寫的藝術，漢字組成的元素是點線，線條不僅是構成漢字書法的基本元件，也是構成楹聯書法的基本要素。楹聯書法的表現載體是漢字書法，在書寫漢字書法時，書者會根據藝術表現的需要，使書法線條呈現出長短、粗細、方圓、曲直、斜正等千姿百態的各種形狀，這些線條，曲直要適宜，縱橫要適度，強弱要得當，布白要合理。著名美學家李澤厚曾經說過：“中國書法——線的藝術……運筆的輕重、疾澀、虛實、強弱、轉折頓挫、節奏韻律……凈化了的線條，如同音樂旋律一般，它們竟成了中國各類造型藝術和表現藝術的靈魂。”這里所講的其實就是書法的線條美。線條美的首要特征是力度美。這種力度美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線有“力感”。有“力感”的線條，即使細如發絲，也有入木三分、力透紙背之妙。二是線有“澀感”。劉熙載《書概》中說：“惟筆方欲行，如有物拒之，竭力與之爭，其不期澀而自澀矣。”便是對“澀感”這一審美意趣的真實體驗。線條美的第二特征是節奏美。書法線條用筆強調輕重徐疾，抑揚頓挫，就像音樂的旋律一樣能給人以節奏感，因此有人稱“書法是無聲的音樂”，是不無道理的。在作為視覺藝術的書法作品中，節奏主要是利用既連續又有規律變化的點畫線條，引導人的視覺運動方向，控制視覺感受的變化，給人的心理造成一定的節奏感受。孫過庭《書譜》云：“一畫之間，變起伏于鋒杪，一點之內，殊衄挫于毫芒。”即是對線條節奏美的追求。因此，書法創作講究線條的變化、粗細的協調、輕重的呼應、節奏的快慢，通過線條的節奏感增強書法藝術的感染力。

二、造型美 中國楹聯書法從根本上講應該屬于線條造型的藝術，這是由漢字書法的基本構造、基本特點決定的。

漢字書法的本體是漢字，漢字的本體是“六書”，即“指事、象形、形聲、會意、轉注、假借”。而“六書”的形成一開始就是按照線條造型的原則和方法構造漢字的，因此，漢字書法的產生一開始就與線條造型密不可分，并逐漸形成了漢字書法所特有的本源性的線條造型藝術特征，這在漢字形體的構形規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漢字形體基本上呈方塊形（方塊字），但具體到漢字書法每個字又有繁簡、大小、俯仰、重疊、疏密、長短、奇正、向背等造型意義的結構特征。簡單的點畫線條，在書法家的筆下，通過張弛變化、向背呼應、穿插交錯、疏密大小以及點畫的比例布白、均衡協調等手段，共同組成一個個單獨的審美個體，既合乎法度，又富于變化。書法的字里行間雖然空間很小，但審美內涵依然豐富，含有藝術造型的意趣和哲理。

三、章法美 楹聯書法的章法也是楹聯書法審美的一個重要方面。

它至少包含兩個層面，一是楹聯層面的，二是書法層面的。前者主要是指楹聯書法內容上的章法要求，即上下聯之間及上下聯內部的相互聯系、前后對應、起承轉合、呼應平衡。后者主要是指楹聯書法形式上的章法特征，即上下聯之間及上下聯內部的行列聚散、結體疏密、用墨用筆、謀篇布局。楹聯書法歷來都是非常講究其外部形質的。一幅審美意義的楹聯書法作品，首先應該有一個完美的外部形式，作為欣賞者也往往首先注意的是作品的直觀感覺，或長聯、或短聯、或條屏對、或龍門對，或隸、或篆、或楷、或行，……這些不同款式書體的章法特點與表達內容的完美結合，構成了一副副珠聯璧合般的楹聯書法藝術奇葩。

四、對稱美。楹聯書法的對稱美，是楹聯書法所固有的審美特征，這是由楹聯書法的楹聯性質和特點決定的。

人們普遍認為楹聯是中國最獨特的一種文學形式，有人把它稱之為“二元結構”文體。它既獨立于詩、詞、歌、賦之外，又存在于詩、詞、歌、賦之中，其獨特性主要表現在楹聯的結構和語言上：即通常一副規范的楹聯，總是由相互對仗的兩部分所組成，而且這兩部分字數相等、詞性相對、平仄相拗、句法相同，而在這四項中最關鍵的是字數相等和平仄相拗，即“一聯之中平仄相間，兩聯之間平仄相對”，否則不能稱其為楹聯。被稱為中國楹聯之祖的后蜀孟昶的“新年納余慶，嘉節號長春”迎新桃符，就是這種上下對稱又平仄相間的典型“二元結構”。正是楹聯的這種特性決定了楹聯書法的對稱美，而這種對稱美也成了楹聯書法逾千年來傳承發展、長盛不衰的藝術魅力所在。一副好的楹聯書法作品不僅要在書寫內容上符合楹聯創作的規范要求，而且要在書寫形式上符合書法創作的規范要求，即兩全其美，缺一不可。這既是楹聯書法創作上的基本要求，也是楹聯書法審美上的基本特征。楹聯書法的對稱美，不僅體現在上下聯自身的對稱上，也體現在上下聯之間的聯系上，即中國楹聯學會制定的《聯律通則》第六條所規定的“形對意聯。形式對舉，意義關聯，上下聯所表達的內容統一于主題”那樣，從而形成了楹聯書法形式上的整齊美、參差美、對稱美。

五、氣韻美。楹聯書法的氣韻美，是整個楹聯書法審美標準的靈魂，也是打動欣賞者的內在機制。

所謂氣韻即神韻，這是書家精神和情感的反映或流露。人的感情豐富，個性迥異，所形成的楹聯書法作品的神韻、風格也千差萬別，即使同一書家不同時期、不同條件、不同心境下所創作的作品風格也會呈現出千姿百態的風神韻致。楹聯書法是“達其情性，形其哀樂”的線條表現藝術，書家常常借助書法作品抒懷言志、表情達意。綜觀歷代楹聯書法名作，真是百花齊放，絢麗多姿，不同的神韻給人以不同的美感。

中國楹聯學會胡春奎撰并書：墨香飄九域； 聯雅沁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