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面

薛長登

張濤氣憤異常。

今年的升遷看樣子又要泡湯。自己工作勤勤懇懇，工作實績是人人皆知。但是沒有一個有權力的親戚，送禮又不屑去干。

“這年頭升遷已經亂了套，不談什么實績了。”他在街上邊走邊想，手里提著買的菜。今天是星期日，他自告奮勇地去買菜，排排心中的怒氣。

在轉進小巷時，遠遠看到一條狗，在路邊垃圾筒旁尋找著什么。

他從小就怕狗，特別是不叫突然沖出來的路邊狗。

這狗看到有人路過，抬頭，猶豫不決地向后退了一步。它身上的毛臟兮兮的，身體很瘦弱，腿部留有灰色的泥塊，高高的個子，不像是一條平常狗，倒像一條流浪的寵物狗。

那狗還在望著他，他看到這條狗的眼睛里有一種善的光，沒有半點想攻擊人的那種惡意。

“狗有好狗也有壞狗，同人一樣。”他想，但他沒有放松對這條陌生的狗的提防。

“這狗比校長家的狗大了一點，卻與他家的很相似。肯定是一類的，說不定還是兄弟。”他突然想起校長家的狗，校長夫人每天“寶貝，寶貝”的在校園里嚷來嚷去，他突然對狗又加深了厭惡感。

他拿出一只剛買的雞腿狠狠地砸向那條狗，但力道不夠，雞腿在狗前兩米遠的地方落了地，又蹦跳一下正好落在準備躲避的狗面前。

它抬頭望了一眼張濤，迅速地低頭，鼻子靠近嗅了嗅，又抬頭又迅速地低頭，一口把雞腿吞進嘴里。

張濤乘機從旁邊走過去，還不時轉身看一眼那狗，提防它向自己沖過來攻擊自己。

失去一個雞腿無所謂，可是沒有砸到它，這使他心情更加不爽。

在回家的路上，他隱隱感覺有什么跟著自己，但一轉身什么都看不到。

后來幾天他經常隱約感到不遠處有一雙眼睛望著自己。

他辦事有點心不在焉。他懷疑自己神經異常，似乎出現了幻覺。

一天他騎車回家，到家后他大吃一驚。自己掛在車龍頭上的包不見了。里面有從銀行取的兩萬元錢，這是借給一個買房的親戚家的。關鍵里面還有身份證，還有前一天放在里面準備用的房產證。

他隨即往回找，但一無所獲。他到附近的派出所報了警。

在他無精打采地回到家，準備開門時，他突然感覺那雙眼睛又出現了。他轉身看到一條臟兮兮的狗站在不遠處一棵樹后。

“就是那條吃了雞腿的狗，就怪它，碰到它后就倒霉。”他想著低頭尋找著可以教訓它的石塊。墻角處有小半塊磚頭，他慢慢地走過去，防止自己的企圖被狗識破。

那狗還在望著他，他拿起那小半塊磚頭，背對著狗，快速地轉身，帶著滿腔的怒氣砸向那條狗。

“砸中了。”他心中一陣勝利似的喜悅。

狗叫著撥腿就跑，后面一只受傷的腿抬著，三只腿跑著。跑了十幾米它又轉了回來，又站在了樹下。

這次它從樹后叼了一個包在嘴里。它望著張濤，他驚奇地發現那同自己丟了的包相似。

狗放下包，朝后面退了幾步。

他迫切地沖了過去。拿起包，打開，錢，身份證，房產證，一樣不差地在里面。“天啊，這真是奇跡。”張濤叫了起來。

從欣喜中回過神來，他發現那傷了后腿的狗正一步一步緩緩地離去。

他大喊一聲，“回來。”那狗停住了腳步，轉身，站在原地沒動。“回來。”他盡量溫柔地喊了一聲，并且手還向它極其友好地招了幾下。

狗竟然慢慢地向它走來。他打開門，引它進了屋。他試著用手撫摩它的背，它竟然趴到了地上。

他幫它洗澡。它很享受地任他清洗。他一家人很感激這條狗。

半個月后它就養得膘肥體壯。它的毛也有了光澤。他上網查找，這是一條與校長家一樣的名貴寵物狗。

正在他的妻子準備把它帶出家門，想與每天晚飯后溜狗的校長夫人套近乎的時候，校長家的寶貝狗生病了，幾天后就死了。

在校長夫人痛失“寶貝”的同時，張濤和妻子也處于失望之中。

“把它送給他家，他老婆一定高興死了。”張濤妻子提議。

“我舍不得。它是我們家的恩人，是我們的家人。我寧愿不升遷。”張濤說。

“恩人？放在校長家不比我們家條件好一百倍。人家有狗舍，你呢？就讓它每天晚上呆在露天受苦。”

張濤終于敗在妻子的連連嘮叨下。妻子三天后就把還魂不守舍的校長夫人帶到了家里。

校長夫人看到狗的瞬間，臉上突然漲滿了光彩和神氣。

他笑了。

（責任編輯李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