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徘徊于童話與現實之間

崔智超

愛情似風在秧苗破土而出之時撫慰著田地的凌亂，

在碩果累累的季節欺辱著歡喜的心田。

愛情似雨在河谷干枯待死之季拯救著魚蝦的危亡，

在河堤決口的關頭沖撞著殘破的心口。

風是雨的前奏，雨是風的隨從。

雨跟隨風的身后，風牽著雨的雙手。

風是愛，雨是情。

雨是心，風是意。

輕柔的風帶來雨的溫厚，

微弱的雨帶來風的柔情。

——題記

風和雨一朝邂逅成相識，短暫的相識變為相知，深切的相知轉為相戀，美妙的相戀升華為愛與痛的纏綿，纏綿的愛戀徘徊于童話與現實之間！

那年風2 7歲，一個成熟穩重的小伙，擁有善良的內心，溫厚的情懷。雨剛剛度過2 9歲的生日，一個端莊優雅的女孩，溫文爾雅、樸素大方。她喜歡他的才學，他則在乎她的善良；他細致入微的體貼讓她嗅到了愛情的芬芳，她勤勞質樸的典雅讓她尋到了幸福的方向。

那一夜，風和雨坐于滿月之下，推杯換盞，對酒當歌，談笑風生，互說衷腸。他們從楚漢談到明清，從唐詩聊到元曲，訴說兒時的歡喜，暢想未來的盼望。酒興之時，時哭、時笑、時鬧、時叫，舉杯狂飲豪氣十足，跨星斬月痛快不已。

心與心的交流，情與意的相投，情深意濃愛欲而至，似清新的春泥孕育著愛情的種子，在輕柔的春風、柔和的細雨下，讓那粒珍貴的種子發芽，生長。

風沒有殷實的家境，而雨則擁有富貴的背景。風雨的愛情似梁山伯與祝英臺，更似牛郎與織女；家境的懸殊和觀念的守舊讓他們不得不存留于童話的愛情夢境中。風知道他終究是雨活在童話中的王子，一個讓雨激情蕩漾、為之瘋狂的過客，但他卻心甘情愿做那片暗淡的落紅。他把所有的愛都化作一絲期盼，期盼著有一天那份幾乎無望的愛戀能夠實現。

雨每天都在現實的艱辛中奔波流離著，而在童話的幸福中得到風所給予的愛的慰藉。她深深地愛著風，生怕哪日風化作一絲青煙飄向遠方，飄向那個她所不知的地方。雨違背不了父母的重望，卻也不想掙脫風的手掌。雨在童話與現實中流浪，她只希望能夠每天默默地看上一眼心愛的風，守在他的身邊，感受他溫暖的胸膛，但這樣的愿望是奢侈與無望。

一日，雨躺在風的懷中，風雨四目相對，風輕柔地撫摸著雨的面頰，雨在風的耳旁輕聲細語：“風，你愛我嗎！”

風溫柔的眼神注視著雨美麗的明眸深情款款地說道：“我愛你！”他在心中深深暗示著自己，不論未來怎么樣艱難他都會深愛著雨。

風和雨定下了約定，他們要做兩年的戀人。在兩年的時間里他們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讓分分秒秒都過得充實，過得開心快樂。他們同樣要在這兩年的時間里努力去突破世俗的眼光、爭取愛的權利、沖撞陳舊的觀念。

珍惜時間的人永遠感覺時間匆匆，風和雨就是這樣的人。兩年的時間說短暫不算短暫，說漫長卻也不很漫長。在這兩年的時間里窮小子風拼命地掙錢，為了今后幸福的小窩付出著努力，雨則守在風的身邊，為風洗衣做飯，一副小夫妻的樣子，讓外人看著眼饞。但誰都不知道這樣的幸福就像是一葉扁舟漂浮在茫茫的大海上，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這日，風提著疲憊的身心卻依然滿懷笑意地回到家中，手持一束忘憂草。這是雨最喜歡的花，雨不是世俗的女人，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喜愛玫瑰花。風曾經問過雨為何只對忘憂草情有獨鐘，雨回答說，她喜歡素雅、清淡的忘憂草，她是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一株忘憂草，可以將心底不開心的事情通通地忘卻。

風將那束嫩綠的忘憂草送到雨的懷中，雨則像每日一樣踏步上前將清新香甜的一吻，輕輕柔柔地鑲嵌在風的臉頰上。風知道兩年前的今天他們相識，兩年后的今天他們將會按照當初的約定分別，不由心中暗自憂傷。

雨一臉的笑意，但卻掩蓋不住內心的不舍與心傷。她將風迎進屋，映入眼簾的是一桌可口的飯菜，都是風平日里最喜愛的，這將是他們最后的晚餐，今晚過去，他們的感情將會回到原點，回到最初的地方。兩行熱淚自風和雨的臉頰上輕慢地滑落，心在流淚、臉在綻放，那種說不清的痛、那份長存于心的愛怕是只有他們自己知曉。

風將黏稠的紅酒輕緩地倒入杯中，屋子里靜得可怕、靜得只能聽見二人的心跳聲，砰、砰……似乎兩顆熾熱火紅的心在相互對話，彼此纏綿訴說心語。雨拭去眼角的淚痕，風擦拭臉頰的淚水，相視一笑一飲而盡，往日香甜的美酒今日卻苦澀得難以下咽。雨說她即將去美國結婚了，讓風忘記她，找一個可以依靠一輩子的姑娘，好好地呵護她。風將一個銀色的指環戴在雨細長秀美的無名指上，這是他的姥姥傳給他的，雖不值錢，但卻是他所珍貴的物件。那一夜如同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夜晚一樣，風和雨徹夜痛飲、訴說心傷，沒有曾經風趣瀟灑的小伙，也沒有曾經青春可人的姑娘，有的只是兩顆相互碰撞的心，兩個相互深愛著的人，兩只在空中相互纏綿的蝶，兩個相依相伴的魂。

清晨的微光刺痛著風迷離的雙眼，他慢慢地睜開雙眼，屋子變得一塵不染，干凈得沒有一點雨的痕跡。風瘋狂地尋找，尋找著雨的痕跡，哪怕是半點支離破碎的蛛絲馬跡。雨像是從未來過風的世界，沒留下任何的痕跡，但卻永遠住進了風的心底。只有那束清淡悠然的忘憂草插在透明的水晶花瓶中，擺在窗前沐浴在清晨柔和的陽光下。風知道這是雨留給他最后的話語，讓他像忘憂草一樣忘記她，在美好的陽光下繼續生活。

轉眼，五年時間過去了。這五年間風開了一家鮮花店，店里一個明顯的位置擺放著最新鮮的忘憂草，他希望有一天，一個似曾相識的姑娘路過店前，被這捧新鮮翠嫩的忘憂草所吸引。他一直都在等待著那個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人，他已將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一年前，風結婚了，結婚的當天風送給了妻子一束忘憂草，并將那份憂傷的愛情告訴了深愛著他的妻子，他不想欺騙一個深愛著他的女人，或許將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一口倒出才會為那份不可再遇的愛戀畫上一個句號。妻子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更加愛風了，她想告訴風她同樣是個喜愛忘憂草的人。

這天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女士來到店中，對風說她找了好幾家店，這家的忘憂草是最新鮮的，她全包了，要送給她的女兒，因為她的女兒最喜歡忘憂草了。

風在包裹花的時候不經意間注意到那中年女士頸上的項鏈，項鏈墜著一個銀色的圓環，那不正是當初他送給雨的戒指嗎。風呆呆地愣在那里，整個腦袋嗡嗡作響。心想，難道她回來了！風上前禮貌地問那中年女士項鏈吊墜的由來，女士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說這是她女兒生前留給她的，說一定要永遠帶在身上，終有一天會有一個英俊的小伙子問吊墜的由來。并且讓她時常買來新鮮大束的忘憂草擺在女兒的墓前，算是女兒生前最后一個愿望。

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前的遺物，這不可能。他同雨分開是因為雨的家人不同意，雨怎么可能會死呢，但那墜在項鏈上的指環確實是姥姥曾經留給他的戒指。難道……

中年女士從風的眼中看出了問題，她緩緩道來，看來我找到那個我女兒口中的英俊小伙了。直到今天風才知道雨離開他的真實原因，原來早在第一次相識之前雨便得了絕癥，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那夜雨心情低落到了極點，獨自一人走到公園的湖邊，本有輕生的想法。卻巧遇了路過的風，二人話很投機，風的開朗、積極、熱愛生活給了雨對抗病魔的勇氣。醫生曾說雨最多可活兩年，所以雨便與風定了兩年的約定。在這兩年里風給了雨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她是多想永遠地留在風的身邊，就這樣平淡幸福地走下去，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病好了，風是她的良藥。但直到分別當天的清早，雨流了很多鼻血，她才意識到死神是公平的，給了她幸福的兩年來換取她的余生。雨一直都在隱瞞風，她不想讓風看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想把最美麗的一面永遠留在風的記憶里。半年后骨瘦如柴的雨的火紅蹦跳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但她的靈魂永遠留在了風的心里。

鉛灰色的陰云遮蓋住絢麗的艷陽，風牽著妻子的手走在濕漉漉的綠蔭小路上，在一座墓碑前二人站穩腳跟。風慢慢蹲下身子，看著墓碑上那面帶甜美笑容的雨，紅潤的眼圈凝結出晶亮的水珠。妻子上前將一大束散發嫩香的忘憂草擺在墓碑前。風一只手輕輕撫摸墓碑上的照片說，雨，我來晚了，我本應該陪你走完最后一程的。我已經按你的吩咐娶了一個美麗的姑娘，你放心，我會像愛你一樣深愛她一輩子的。

傍晚時分，夕陽嶄露頭角，兩個身影漫步在林間小路。女子對男子說，五年前曾經有一個姑娘說她即將離開這個世界，讓我照顧她最深愛的男人，那個人便是你。男子剛剛干爽的眼底，瞬間再次被熱淚打濕了，哽咽顫抖著將身旁的女子摟在懷中，向著夕陽慢慢走去……

（責任編輯 徐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