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過山海關想起海子

錢雪冰

一

月光嶄新如詩

疾病把你騙來此處

你為什么心安理得

交出你的身體 一言不發

你沒看清的血

幾十年后 依然在擦拭

你靜臥的影子

锃亮鮮艷 仿佛腳下

繃直嗓門 哭不出聲的一行

鐵軌

二

你決定捐出身高 體重 姓名

測試一段鐵軌

鋒利的程度

這時 天下已沒有一行詩

能夠出手 阻攔

列車呼嘯而去 天空

陰霾一片 誰愿意告訴我

你的愿望 到底有沒有

實現

三

你累了 真累了

既然陽光已在麥地躺下

找著一段干凈的鐵軌

也不錯

躺下 緩緩放平穩夢想

靜靜等待 最后的疼痛

被一陣颶風帶走

片甲不留

四

門敞開著

鐵軌正在寫詩 目不斜視

此地甚好呵

往北

請求富裕的黑土地

給你清貧的文字 滋補營養

往南 帶你回故鄉

命令所有醒著睡著的麥芒

與你一起 向天空宣戰

五

我知道你有太多的話想說

或者已經無話可說

睜開眼 閉上眼

心事無法入眠

面對閃電責問

你如何選擇逃避

難道僅僅為了去夢中

劈柴 喂馬

兄弟啊 我親愛的兄弟

當血的旗獵獵飛揚

我分明看見 你的笑聲

第一次張開翅膀

陰冷 苦澀 暗黑一片

六

一個大孩子

斜挎著滿書包童話

立于幾寸之外 我的面前

公元2011年9月19日下午

山海關 一個寫詩的年輕人

海子 擋住我的去路

我不知道我該停下

還是后退 抑或選擇

繞道

列車 劫持著我的雙腿

留下一行 冷硬的

鐵腳印

七

硬梆梆兩根直線

走到天邊也不會

分離

多像你的作品呀

一行是奔跑的思想

一行是緊跟的身體

八

這里適合你憑吊 適合你抒情

適合你另起一行

你為什么拎起心靈深處

那把緘默久久的利斧

粗暴砍斷 逗號的尾巴

那把斧子

是你扔掉的筆嗎

生活過早劃上句號

你該錯過 多少關內的春暖

你該錯過 多少關外的花開

九

列車似乎加快了逃離的速度

鐵軌的呼吸和心跳急促起來

多么熟悉又清晰的呼吸

多么清晰又熟悉的心跳

與你詛咒罪惡的詩句

如出一轍

十

一個人僅有的血肉

與鋼鐵對抗

有什么意義

熱的血肉慢慢冷卻

冷的鋼鐵多久才會變暖

思想與時代發生碰撞

兩敗俱傷是常有的事

海子 類似這樣的話

你自己說過無數次啊

（責任編輯 周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