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迪
今天,日本官民都在做“日本英語化”的嘗試。例如近日自民黨“日本經濟再生本部”搞出一份立法大綱,計劃在未來3年內,把全日本中小學外籍英語教師數量從今天的約5000名增至1萬名。這份大綱還建議,未來10年內,日本政府應向全國所有中小學校派遣外籍英語教師。
日本跨國公司在這方面走得更遠。網購運營商樂天公司、FAST RETAILING公司等企業,數年前即開始以英語為公司公用語。許多企業招收新人,會要求一定的英文會話能力。手機運營商SOFTBANK根據職員英語托業考試分數發獎金。今年早些時候,面對日本企業國際化現狀,樂天公司社長三木谷浩史說,“不懂英語的日本公司日益內向,逐漸逆世界潮流而動”。他提議今后日本大學入學考試時要考托福。
事實上從兩年前開始,日本文部省就規定小學英語一定必修。而大學更加熱心。早稻田大學數年前創立國際教養學部,使用英文上課,其中半數學生來自亞洲等國家,目前畢業生十分搶手。日本秋田縣某偏遠無名大學,因采用英文授課,畢業生就業狀況良好。
但另一方面,并非所有日本人都贊同“英語化”,很多人反對英語的語言帝國主義。有人認為,把英語規定為“公用語”,可能會形成一種新型社會歧視。例如,筑波大學有位名叫津田幸男的教授,他甚至給樂天公司三木谷浩史寫信,批評其英語公用語政策。
津田著有《日語防衛論》等著作,他承認英語事實上是世界標準語,但他強調,如果以英語為“世界標準語”,那么非英語圈的人們就處于不利地位,他認為這是不公平的。這是因為英語圈的人,即使不用特別努力也可掌握英語,而非英語圈國家的人,卻從學校教育之初就開始學習英語,從不間斷。津田幸男說,即使我們持之以恒不斷學習,但我們的英語水平也永遠追趕不上那些以英語為母語的人。
在津田看來,世界存在一個“英語統治的序列構造”。他認為那些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屬于“特權表達階級”。其次是英美前殖民地國家與歐洲地區,他們屬于“中流表達階級”。而日本等把英語當作外語的人則屬于“勞動表達階級”。這個構造的最下層是“沉默階級”,他認為中東、朝鮮這些很少接觸西方的國家屬于這個行列。津田解釋說,對“勞動表達階級”來說,“英語學習幾乎成為他們一生永遠持續不斷的勞動”。
此外,津田就目前日本企業流行的英語“公用語化”提出了疑問。他認為這可能會造成日語和日本文化的衰退。他舉例說菲律賓也曾把菲律賓語當作國語,英語當公用語,但現狀是在政治、經濟、教育、媒體等各領域,菲律賓人均以英語為主,而菲律賓語則淪落成為家庭內聊天的工具。此外,越來越多的菲律賓作家開始用英語寫作。津田還說,英語公用語化可能“使社會差距、不平固定化”。
日本英語化主張并非始于今日,早在明治時代,當時的日本文部大臣森有禮就曾主張“英語國語化”,而90年代末,當時的日本首相小淵惠三的咨詢機構也曾提出英語公用語化建議。
目前日本社會的英語化熱還將持續,盡管有很強的阻力與反對聲,但整個社會從明治時代一路“西化”,普通日本人內心仍然存在一種對英語的崇拜,因此這種風潮仍將持續下去。但是,因為日本地處孤島,除非進行更大規模的海外留學或大量接受移民,日本如果想在全社會推廣普及英語,也有相當難度。此外,日本英語化的另一后果,可能如同津田幸男教授所說的,會使日本社會走向分裂,形成新的貧富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