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
海南和廣東接連發生小學校長性侵小學6年級女生案,近來成為一個廣受關注的話題,也使得“嫖宿幼女罪”的存廢,再次引起爭議。
1997年,中國《刑法》取消“奸淫幼女罪”(將其歸入“強奸罪”)。同時,新設立“嫖宿幼女罪”,其初衷是針對地下性交易,在“強奸罪”與“嫖娼”之間設立一個新罪名,使得罪、罰之間的相適應性進一步提高。單純從立法的技術層面講,設立“嫖宿幼女罪”應該視為一種進步。設立這條法律時面臨的形勢是:某些幼女外性器官過早成熟,且從事賣淫業,如不設立“嫖宿幼女罪”,當有成年男性在性交易場所嫖宿幼女時,其在主觀上沒有強迫婦女意志,又確實不知幼女真實年齡,如以“強奸罪”論處未免失之過重;如僅以“嫖娼”論處對其進行治安處罰,則又涉嫌放縱嫖宿者的應負罪責。在具體操作中,如果被嫖宿的幼女并非以賣淫為謀生手段,或即使以此為謀生手段,但是性侵人明知交易對方為不滿14周歲的幼女,仍對其進行嫖宿,都不構成本罪,而只能構成“強奸罪”。
然而,由于我國并不實行性交易法律許可、限制制度,所以,符合法律規定的“嫖宿”并不存在,以至于性提供者只要接受他人錢財,就可被認定為“嫖宿”,這導致在司法實踐中“嫖宿幼女罪”經常被濫用。某些性侵人一旦與幼女發生性關系,就盡量往“財產交易”上靠,以逃避與其罪行相對應的法律制裁。個別辦案人員收受嫌犯賄賂后,為給嫌犯開脫,也將嫌犯與幼女之間只要是有禮物往來、甚至請吃一頓飯,都被當成有“財產往來”來處理。
不過,從媒體披露的事實來看,海南萬寧“帶幼女開房”的校長、廣東雷州多次性侵兩名本校6年級女生的校長,他們都不可能不知道當事幼女的實際年齡,因此其性侵行為與“嫖宿幼女罪”無涉,而應構成“強奸罪”。
但在我國,特別是農村地區,性侵幼女一直是非常嚴重的問題。2000年山西省曾調查210起強奸案,其受害人中幼女和未成年少女竟然占了一半。今年5月26日,媒體又曝出“河南省桐柏縣56歲老師性侵16名小學女生”的丑聞。事實上,這類丑聞多年來已屢見不鮮,但社會一直缺乏重視,部分原因來自于這類性侵害大多發生于熟人、師生、鄰居甚至親人(包括繼父或其他間接監護人)之間,當事人由于顧及隱私、名譽、家庭和鄰里關系等,而選擇息事寧人,或不能及時報案致使錯失破案良機。加之,性侵案本應是公共權力主動追究的犯罪類型,但實際上往往是“民不告官不究”,因此,即使有這方面的統計數據,也并不能反映出全部真實的情況。
對“嫖宿幼女罪”存廢的爭論,實際反映了公眾對“性侵幼女”這個愈演愈烈的丑惡犯罪現象的憤慨和無奈。但法律不是萬能的,有效地預防和減少“性侵幼女”現象,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到司法打擊上,更不能把責任全推在“嫖宿幼女罪”這個罪名的設立上。媒體通過對此類個案的集中報道,將不斷惡化的問題凸顯出來,以引起公眾高度的關注和討論,并一致譴責社會上“性交易、性混亂、追求性刺激”等現象的泛濫、敦促政府和司法機關采取積極行動、敦促女童監護人切實履行監護職責,以從根本上改變或消除所有可能對幼女施展性侵害犯罪的導因,這或許就是我們能做的全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