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病，干鳥事

徐慶全

在歷史學圈內混——正在混或者混過——的人，都很重視日記，所謂“回憶錄不如傳記，傳記不如年譜，年譜不如日記”是也。蓋因日記是當年最原始的記錄，且是私密的文字，并不是為日后準備發表的——當然，有些作家、寫家的日記除外，所以包含的信息量大，記錄的事情也方方面面，是絕好的社會史料。謂予不信，請看下面這則日記：

一九五八年四月六日 星期日

早三點半起床，四點吃飯。今天是全（天津）市全（河北）省向麻雀進行圍殲戰的一天。天不亮，捕雀戰士就到達了戰地，我也和其他同學上的房頂，手拿竹竿槍，聽得四處鑼鼓喧天。待到天亮，看吧，每座樓、房上都站著人，地上形成了人網，麻雀無休息之地，無休息之時，著地即被捕捉，有的麻雀無奈只好投降，有的竟投河自盡……

戰斗一直堅持到下午三點才結束，一天全市滅麻雀六萬多只。

這則日記來自新近出版的《微觀歷史：1957-1965》，作者祝偉坡。寫下這則日記的時候，他是天津師范學院中文系二年級學生。

偉坡先生我曾經見過一面，他是無數普普通通知識分子中的一員。他堅持不間斷地寫了10年日記，如今年邁，回首青春往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將自己的日記過一遍，便有了這本《微觀歷史：1957—1965》。

祝偉坡那一代人，是有家國情懷和意識形態情懷的，他的日記有很多是當年國家歷史進程在民間層面的記錄。從1957年至1965年，將近10年的時間，也是中共歷史運動最頻繁、折騰比較厲害的時候，大躍進、人民公社化運動，整風整社和四清運動，等等，他或者以一好學生的身份或者以一好干部身份，親歷了這些運動，他的個人視角，也為人們研究這10年的歷史留下獨特的視點。比如，我上面摘錄的那則日記。

這則日記，寫的是大躍進中著名的“麻雀圍殲戰”的一個場面。早在1955年，中央領導層面就開始和麻雀過不去，因為說它與人爭食。那一年，毛澤東在組織起草農業發展綱要草案，即《農業十七條》時，決定將麻雀與老鼠、蒼蠅、蚊子一起列為必除的“四害”。1957年10月13日，毛澤東在一次會上說，有人說麻雀吃蟲子，我看把它消滅，它與人爭食。于是，1958年1月3日，中共中央發出通知，要求“今冬必須在全國各地開始大舉進行以除四害為中心的愛國衛生運動”。不久，在大躍進的瘋狂下，這場除四害運動提前到四五月份了。毛澤東親自發動和指揮了這場消滅麻雀的人民戰爭。他說：“辦法是，下定決心，統一行動，分片包干，封閉糧食，撒下天羅地網，連續打殲滅戰。”小小麻雀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從3月起，全國各地陸續成立了由地方主要領導擔任“總指揮”的“圍剿麻雀總指揮部”，各地都在“總指揮部”的指揮下發動了滅雀大戰役，各地報紙作了連篇累牘的報道，有時甚至是整版的宣傳報道，許多報紙還發了消滅麻雀的社論。報道的標題幾乎全是“軍事性”的：“調兵遣將、準備武器、摩拳擦掌：滅雀大軍待命總攻”，“準備武器、出動偵騎：三軍誓滅小東西大敵人”“陣地密如網、崗哨密如林、小麻雀命在旦夕”……從作者日記中看，“圍殲戰”“捕雀戰士” “戰斗”等等詞匯，用的也是軍事語言。兩相印證，都是煞有介事地描述了一場荒唐。

其實，人有病，干鳥事？

《微觀歷史：1957-1965》

作者：祝偉坡

出版：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

定價：39.8元

《歷史的慣性：未來十年的中國與世界》

作者：閻學通

出版：中信出版社

定價：42元

對比、剖析了中美未來十年的實力變化，作者提出了2023年世界將出現中美兩個超級大國，兩極格局也隨即形成的預測。

《超越復仇》

作者：[美]邁克爾·E·麥卡洛

出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定價：39元

要讓世界寬恕較多而復仇較少，不要試圖改變人性，而要改變世界。努力改善人與人的關系和社會制度，以激發人的寬恕本能。

《寫給你的日記》

作者：鐘文音

出版：上海譯文出版社

定價：32元

這是作者在紐約放逐兩年的真實日記本。置身紐約的動蕩與陌生不安，生活里五味雜陳的酸甜苦辣的真實人生。

《尋訪祖父的秘方》

作者：劉宏

出版：清華大學出版社

定價：39元

當代大學生對自己祖輩的采訪記錄，包括祖父的人生故事、訪談對話和孫輩的感悟。

《味道上海》

作者：歐陽應霽

出版：廣西師大出版社

定價：39元

上海，對于歐陽應霽來說承載著一種記憶。他從私人味道體驗出發，帶領讀者進入每個城市的味道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