頁巖氣革命的全球足跡

哈維爾·索拉納

（作者系前歐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前北約秘書長，前西班牙外交部長，現為ESADE全球經濟和地緣政治中心主席，布魯金斯研究所杰出研究員）

11月，數千名談判代表齊聚華沙，為2015年全面的全球氣候協議繪制藍圖。談判代表展開工作的同時，世界能源圖景正在發生重大變化。世界上大部分二氧化碳排放來自能源生產和運輸過程，因此，必須密切監控這些活動的變化。

尤其重要的是，正在美國展開的頁巖氣能源革命所掀起的沖擊波正在引發全球反響。隨著液壓致裂法的出現，短短五年內美國石油產量已增加了30%，天然氣產量增加了25%。21世紀初，頁巖氣對于美國天然氣供給幾乎無關緊要；到去年已占天然氣供給量的34%，據美國能源信息局預計，到2040年這一比例將升至一半。拜頁巖氣所賜，美國國內能源價格已大幅下降。

擁有得天獨厚條件的美國正在邁向能源自給，并收獲著顯而易見的經濟利益。非常規油氣開發支持了210萬個工作崗位，2012年為政府貢獻740億美元的稅收收入和專利費。隨著歐洲和亞洲天然氣價格的上漲，美國產業競爭力迅速提高。煉油和石化公司紛紛涌向美國。

但這并不意味著美國可以退回到一個繁華的“能源孤島”中。畢竟，能源是一種全球商品，油價對各方面的影響是直接的。盡管如今石油占能源供應的比重有所下降，但價格沖擊仍有可能影響全球。

相反，天然氣價格在各地區有著極大的不同：美國為不到4美元/百萬英國熱量單位；這個價格在歐洲為10美元左右，亞洲為15美元。在天然氣市場變得更具流動性、更加全球化之前，這一價格差異將一直維持。盡管如此，全球經濟的相互依賴性意味著每個國家的能源支出都是全球性的大事。如果一個地區的經濟萎靡不振，全世界都會受到影響。

在歐洲，大多數頁巖氣資源深埋地下。盡管如此，大西洋兩岸的頁巖氣革命仍有極大不同。比如，美國液化天然氣需求的下降導致歐洲氣價降低。歐洲發電廠對俄羅斯天然氣巨頭的議價能力也獲得了極大的提高——盡管長期來看，換算成石油的供給有所減少。

但是，歐洲的競爭力令人憂慮。歐洲公司的購氣價格仍然是美國企業的三倍左右。這一局面在近期不可能改變，因為即使美國增加出口許可量，液化和運輸成本仍決定了液化天然氣價格將十分高昂。

最后，歐洲的能源格局正在逐漸變化，以滿足其氣候變化目標的需要。在廉價天然氣侵蝕了美國傳統煤電份額之后，從美國進口廉價的煤炭對于歐洲已頗具吸引力。特別是在德國，能源轉型（2011年日本福島核事故后德國決定減少核能）導致煤炭消費上升。事實上，煤炭很可能將提供德國一半以上的電力。

歐洲作為防止氣候變化先鋒的地位可能不保。溫室氣體排放或許會因為經濟衰退導致的產量下降而減少，但是，煤炭的卷土重來對未來的氣候變化構成挑戰。

煤炭也是中國的主要能源資源——提供了三分之二的電力。但中國執政者知道這一局面是不可持續的。空氣污染已經越來越令人擔憂，同時，能源結構的多樣化也是國家安全利益的關鍵之一。

中國非常規能源擁有量的規模仍不太確定。但人口密度和水資源稀缺必然將成為能源開采的制約因素。中國與中東、俄羅斯和其他地區（包括崛起的緬甸）能源生產國保持著穩定關系，以確保其傳統能源資源并力求供應多樣化。10月份，梅德韋杰夫首次作為俄羅斯總理訪華，為國有能源巨頭俄羅斯石油公司談成了850億美元的石油供應合同。

但是，天然氣是這一地區的薄弱環節。亞洲天然氣管網分布單一，氣價也是全球最高。這對于俄羅斯主要天然氣生產商來說是件好事，特別是在歐洲能源多樣化的努力減少了對俄羅斯出口的需求時。對于西伯利亞凍針葉林地帶，特別是對巴熱諾夫氣田來說是一次機會，那里可能蘊藏著全世界最大量的非常規能源。但若不進行稅收改革，開發這些資源所需的投資可能無法籌足。

因此，始于美國的頁巖氣能源革命正在全世界掀起翻天覆地的變化。將頁巖氣納入全球能源版圖可以創造通往低碳的未來之路，從而有助于抵抗氣候變化。只要甲烷泄漏可以得到控制，天然氣燃燒所釋放的二氧化碳將遠遠低于對石油的依賴。

但是，廉價能源資源最終可能變為高價。簡言之，目前的污染成本太低，在華沙及其后的會議上，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是，國際社會需要就限制溫室氣體排放問題形成充分的高度一致。若非如此，我們就無法將全球溫度的升高限制在可持續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