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時旸
兩個久別的少女在喧囂、擁擠的火車站相擁一處,欣喜異常。兩人中,維克琪雅穿著修道院的黑色罩袍,阿麗娜穿著破舊的外套。《山之外》的開場用這樣的象征性場景悄然埋下了悲劇的引線。兩位昔日好友一人遁入宗教,一人在世俗間打拼,沒人會知道她們的重逢會將一人引向死亡。
兩個人一起回到了維克琪雅生活的修道院。這并不如阿麗娜想象中的美好,那里只有幾座破敗的木屋,在羅馬尼亞寒冷的冬天,她們得從井里打水、用蠟燭照明、為取暖算計燃料。
阿麗娜與維克琪雅從小生活在同一所孤兒院中,相依為命的經歷甚至讓二人產生了同性間的曖昧情愫。但長大之后,堅韌的阿麗娜去往德國獨自打拼,柔弱的維克琪雅則來到了這間修道院,得到了之前從未有過的安全感。阿麗娜這次來,其實是想帶走維克琪雅,一起生活,不再孤單。
這個修道院有一個曾經在熱電站工作的、聲稱自己見過天使的神父,還有幾個為了逃離家暴或者不敢面對生活才來此的修女。一個需要被崇拜的失敗男人,用宗教儀式麻醉著幾個懦弱的中年女人——這就是阿麗娜眼中的一切。阿麗娜有著典型的孤兒性格:敏感、好斗、對外界缺乏基本信任,歷經童年被遺棄和成年后獨自面對冰冷現實的磨難,可以想見她有著怎樣的內心。作為這座修道院突然降臨的入侵者,她對眼前的祈禱與儀式不屑一顧。她的存在像一把匕首,精準地剖開了這里虛偽的帷幔。
備感壓抑的阿麗娜一次次乞求維克琪雅與自己一起離開,但昔日的伙伴已經不再想去冒險探索外部冰冷的世界。阿麗娜在即將永失所愛的悲傷和壓抑氛圍中一步步失控。她大喊大叫、嘲諷神父、闖入圣殿、砸碎圣器。神父與修女們決定為阿麗娜驅魔。

神父念叨著神邪兼備的咒語,那些早已上交獨立思考能力的修女們順遂地成為幫兇。她們以神明的名義將阿麗娜抬上木板,用拴狗的鎖鏈捆住,嘴里叫嚷著“魔鬼折磨得她如此痛苦”。她們不會自省自己才是真正的施害的魔鬼。
眾人驚慌地將昏死過去的阿麗娜送往醫院,但迎來的卻是另一種形態的冷漠。面對著未冷的身體,認定阿麗娜已經死亡的醫生拒絕嘗試搶救,并且開始與朋友在電話中談論晚上的聚會……如果說宗教的狂熱和對獨立思考的剝奪是造就悲劇的表層原因,那么冷漠的世俗社會才是更深層的悲劇癥結。羅馬尼亞這個流傳著吸血鬼傳說的國家在影片中到處泄露著破敗的底色,黑色的罩袍如鬼魅叢生,遠山與樹叢,白雪和山村,一切冰冷的景象都被導演蒙吉執拗地用長鏡頭推向死寂。疏離與偽善如空氣一樣彌漫在所有人之間,維克琪雅看似無辜但實際上也是一個沉默的幫兇,她從未阻止過暴行。她與那些本無惡意的修女正是漢娜-阿倫特所言的“平庸的惡”。
修女們面對警察的質問,慌亂地在胸前劃著十字。維克琪雅回到房間,褪去了一直裹在身上的長袍,換上了阿麗娜與自己見面時穿著的毛衣。她從宗教回到世俗,飽含悔恨與反思,但她其實無處可逃,到處都被冷漠包圍,神被人利用,她看到神的虛妄卻沒看清人才是真兇。
影片的結尾,修女們坐在警車里去往警局,警察在車里無聊地抽煙、談論家常,一輛大巴濺起一灘污水弄臟了警車的玻璃。雨刷懶散的撥弄,從窗子望出去,外部的世界時而清澈時而骯臟。沒有懲惡揚善的結局,也沒有任何確定的結尾,一切都在混沌的污跡中繼續茍且。
《西方》

影片從一對準備移民的年輕夫妻開始,發展成三段冥冥之中互相影響的故事。本片以黑色喜劇的方式展現了羅馬尼亞的年輕人對于前往歐美國家淘金的夢想與熱切。用相互勾連翻轉的敘事手法描述了當代東歐的社會景象。

1987年,羅馬尼亞仍有明確法律禁止墮胎。被男友拋棄的女大學生Gabita意外懷孕,她的好友Otilia決定幫她秘密墮胎。但她們所籌的錢無法滿足醫生的要求。醫生提出用Otilia的身體做交換。Otilia答應了醫生的要求……影片名字“四月三周兩天”,正是Gabita從懷孕到墮胎的時間總長。

這是導演蒙吉策劃,聯合其他四位導演一起完成的系列短片。講述了羅馬尼亞當年處在社會主義時期的6個故事。迎接官員檢查的村子、中央政府的攝影師、貪婪的警察……充滿著笑聲、眼淚、荒誕與無奈。

經過兩年的刑期,瑪蒂爾得到24小時的假釋。她打算趁機逃離這個國家,重新開始生活。但在假釋的這一天,她還必須面對一個大麻煩——她得回趟家,顯然家人都不愿意見到她,不管是已經分居的愛人,還是被她拋下的孩子,在自由降臨前,她必須處理這些令人頭疼的關系,而且機會對她,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