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濤

“對于這個世界,你相當的古怪;對于我,你一點也不奇怪。”左小祖咒曾在自傳性歌曲《憂傷的老板》中這樣唱到。在音樂界或搖滾圈,“左叔”“左老板”的聲音很“古怪”。但這不影響他一直擁有著眾多粉絲。
春節前不久的一天晚上,在“壹空間”門外,500個樂迷在寒風中排著長隊等待著檢票。他們來看“左叔”新專輯《這小小的葡萄我從來沒吃過》的發布演出。
播放完新專輯中第一首《賊喊捉賊》,左小祖咒出場了,依舊是標志性的一頂小禮帽、一副蛤蟆鏡、一身黑色長衫,像民國時期的黑幫。沒有開場白,他右手握住話筒,用沙啞的聲線唱起了1998年第一張專輯《走失的主人》中的《關河令》。
380元的門票外加贈送一張專輯,這在左小祖咒的演出和作品史上并不算貴,他在2008年的雙CD專輯《你不知道東方在哪一邊》賣到了500元,而近年來其他專輯無一不賣到了150元一張。
但這次并非名副其實的新專輯發布演出,《平安大道的延伸》《烏蘭巴托的夜》以及與臺灣歌手陳升合唱的《愛情的槍》都是舊歌。這是因為新專輯《這小小葡萄我從來沒吃過》是一張童謠專輯,除了《明天多云》《他們的兒歌》之外,其他均是與其他歌手合唱或邀請其他人獨唱的作品。
“這就是一張微博專輯,它談到了我們的教育、食品、藥物、環境、拆遷、貪腐等問題。”左小祖咒坐在草場地藝術區的工作室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這張專輯緣起2011年11月作家李承鵬在微博上發表的一首歌詞《奶奶個腿》,并@左小祖咒。“他其實是希望我來唱。我作為一個藝術家,看了這個歌詞,就感到這個詞由兒童唱比大人唱好。”左小祖咒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左小祖咒決定要做這樣一張童謠唱片,“我在十幾年前就想做了”。他說。隨后,他主要通過微博征集其他歌詞和歌手。
“后來韓寒和作業本(注:著名微博網友)也參加了,剩下來基本上是我寫的。有的是微博上不知道誰寫的,我們整理出來。”左小祖咒說,“與曾軼可合作,我發現她寫得很好,我就把我那部分拿掉了,直接用她的,寫成了《黑貓白貓》。”
左小祖咒更是讓自己5歲的女兒吳朵曼演唱李承鵬作詞的《奶奶個腿》。整張專輯的后期混音在臺北完成,陳升幫著左小詛咒找來一批排灣族小朋友參與了和聲。
“很多人就問,左小你為什么每天都耗在微博上面,哪有時間創作。專輯出來之后,他們就發現,我在微博上玩的時候也是在工作。”左小祖咒說。“我的音樂一直承擔著自媒體的作用”
從2012年11月份開始,左小祖咒有一條置頂的微博,是關于自己老家拆遷的事。這事恰似作業本作詞的那首《大西瓜》。左小祖咒解釋,“這首歌其實是之前就寫好了的。”
事實上,早在2011年的專輯《廟會之旅2》中,左小祖咒就創作過一首《釘子戶》。“我跟你們一樣,也是一個媒體。”左小祖咒笑著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我的音樂從1998年以來,一直承擔著自媒體的作用。他們在寫歌詞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寫新聞了。”在其早期的歌詞中,便充滿了詩意、兇殺、驚悚、恐怖、栽贓、寓意。
有人說左小祖咒寫這些反映社會現實的歌是有目的的。但他說,自己“并不懂政治,但或許我這人就是政治的。我也不像韓寒、李承鵬、作業本他們那樣,會寫時評。可能他們把我當個政治歌手,其實沒必要自己嚇唬自己。”
雖然樂評界的一眾大腕兒都對“搖滾師”左小祖咒的作品稱贊有加,但仍然有人在豆瓣上發帖說左小祖咒是“真商人,偽藝術家”。
左小祖咒對這些也不太在乎。“我在2005年之前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今天要面對自己的粉絲,就是你的客戶,你不可能裝神秘了,不能躲著不說話。一個音樂人必須去做自己的生意,必須把自己的唱片賣掉。”他說,“但這個世界仍然有一幫音樂人他們在裝,他們可能看了很多的書,覺得搖滾歌手繼續裝起來比較好,像上世紀80、90年代的明星一樣保持他們的神秘性。”
近年來,左小祖咒的唱片在淘寶也有售,“每個唱片我都簽名,有它的形式感。”有時簽多了,他腦子里在想別的事,連名字都簽錯了,“你跟市場和樂迷之間的事,你介入了這個,所以有人會說你是商人啊之類的。”
其實,左小祖咒平時并非那副小禮帽、蛤蟆鏡的打扮。他穿著隨意地坐在工作室的沙發上。直到攝影師要求拍照時,他才扮上自己標志性的裝束。
“我的唱片一直沒有落價,也沒有漲價,但獨立音樂的一些唱片價錢都賣到180元一張了。”他說,“基本上是我左小祖咒帶動了行業的個人收益,每個獨立歌手都可以靠自己,覺得這一行還有些奔頭,可以不依靠其他人或機構的合作也能活下來。”
事實上,早在2008年發行《東方》時,環球唱片公司的一個高管就表示過簽約左小祖咒。“這個事也沒跟別人講過,我現在想起來了。環球唱片跟我談的時候,我表示了興奮,因為我從小也希望被全球最大的幾家唱片公司簽約。”
但一個禮拜后,他婉拒了,“當時我已經發表了5張專輯,覺得環球來得稍稍有點晚了。我真不能為他們賺到錢,他們看上我的藝術能為他們公司賺錢,而不是看上我的藝術(本身)。”
而且,如果簽約大公司,雙唱片《東方》長達100分鐘的時長很可能被砍掉30分鐘,“如果我發表的話,今天我的粉絲仍然聽不到全部內容。我仍然愿意做我現在喜歡做的,你們(記者)來了,我可以送你們唱片聽聽。如果簽約了公司,我就沒有唱片給你們了,他們不會給我太多的唱片,你們采訪還得經過他們的同意。”對這些,左小祖咒想得很清楚。
2009專輯《大事》中的《北京畫報》,左小祖咒這樣唱道,“像賊一樣茍且偷生”。
如今,回憶起,左小祖咒認為,“不是我們,是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茍且偷生地活著)”。而他自己保持做獨立音樂人的原因是,“這樣保證了我不虛榮,也不會太茍且偷生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左小祖咒接著說,“很多藝術家,他們說的不是人話,過的不是人的生活,他們過的是豬狗的生活,還要非得他媽的點綴自己的生活,這是不對的,生活本來就是這個逑樣,你干嗎像流行歌手一樣需要一個大大的房子,大大的房子里面還有個鐘,有個小花枕,枕頭上面還有個小松鼠斜靠著。”
左小祖咒的風格其實無法歸類,即使算作民謠搖滾,他也經常走一些不一樣的路子。當年的《大事》是一張電子民謠專輯,“當時是中國的民謠像周云蓬、小河、萬曉利、李志都比較鳳毛麟角的時候。但這張專輯顛覆了中國對民謠的概念,比如民謠不一定就彈吉他、吹個口琴那樣。”
而新專輯《這小小的葡萄我從來沒吃過》,左小祖咒用14個月的時間,做出了或是國內第一張微博童謠專輯。左小祖咒關心“市場”,他直言不諱地說,“希望更多的人喜歡這張新專輯。”
他甚至很清楚哪首歌比較火,比如像和曾軼可合唱的《小小事件》《黑貓白貓》,以及吳朵曼演唱的《奶奶個腿》,而韓寒作詞的《他們的兒歌》沒那么火,因為“寫得比較隱晦,需要慢慢去體會”。這就是左小祖咒的風格,有時隱晦,有時戲謔,偶爾也給出幾記直拳,但始終是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腔調。
就像在現場演出,不管觀眾多High,他還是不緊不慢、荒腔走板地唱著新聞和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