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什么“生氣”？

牛撇捺

記得二十多年前，臺灣作家龍應臺在華人世界刮過一陣“龍旋風”，她出版了雜文集《中國人，你為什么不生氣》，對國人的冷漠、軟弱、自私等劣根性進行了聲討，引起民眾的強烈反響。

時間過得很快，但人類前進的步伐似乎并不迅速。檢視龍應臺感覺國人應當生氣而未生氣的那些事，諸如破壞環境衛生、大聲喧嘩、破壞綠地、欺負弱小等等，依然存在，程度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有所加深。但是，這些事如果龍應臺或者“虎應臺”再來呼吁，民眾會以為她們在無病呻吟，無事生非。這些事在現今的中國，實在是太雞毛蒜皮、太小兒科，太不值得一提了。國人該生氣的大事太多太多，誰還有心思有精力在小事上糾纏？

你參加某個級別的選舉，可你投誰的票，如何投票，不是按你的意思投的，而是有人告訴你投誰。雖然你的心早已麻木，深知此中的含義，曉得你投不投票、投誰的票都無關大局，但你多少有被人當木偶，在背后拉線的感覺，你生氣不？

你好不容易熬了幾個年頭，漲了幾十幾百元錢薪水。但米價、面價、油價、菜價、肉價跟著漲了，汽油的價格漲多跌少，高于美國等發達國家。所有與衣食住行、與娛樂休閑有聯系的服務業價格的攀升都比工資上漲得快。眼見得自己的錢包越來越癟，而某些人還在高叫“鶯歌燕舞，潺潺流水”，你生氣不？

為了GDP的增長，能源被無計劃地開采，土地被不計后果地占用，森林被砍伐，綠地被擠壓，空氣被霧霾化，河流湖泊被污染。沒有森林，沒有耕地的后果我不去想，“肉食者”可能有對策，但因為環境的污染，已讓許多人失去了健康甚至生命。一些受污染河流沿岸，出現了許多“癌癥村”。沙塵暴越來越嚴重，霧霾天氣越來越頻繁，你出門不得不戴加厚的口罩，恨不得戴上防毒面具，一副“地下工作者”的模樣，你生氣不？

蘇丹紅、敵敵畏火腿、避孕藥魚、三聚氰胺奶粉、抗生素雞、注水牛肉、假羊肉，等等等等，食品不安全問題，已讓國人膽戰心驚。什么你都心里沒底，什么都不敢吃。為了兒孫的健康，有人跑到香港去買外國奶粉。可現在，購買超過兩罐，人家就要拘捕你，判你的刑。如此的生活環境和條件，你生氣不？

教育產業化了，你賣糧、賣菜、賣牛、賣自己的血，你出外打工掙點辛苦錢辛酸錢，供兒女讀書，你傾家蕩產將兒女培養成了大學生，但孩子畢業卻找不到工作，去社會上打工，掙的還沒有鄰居家連初中都沒上完的孩子多。孩子要在大城市留下來，可房價已經成了天文數字，靠娃娃自己，一輩子也買不起房子，靠農民爹媽幫助，不吃不喝，也買不了一間廚房或者廁所。過去批判“讀書無用”，現在社會告訴你，讀書真的無用，你生氣不？

中國的億萬富翁據說有幾十萬乃至百萬人，拿幾十萬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年薪的國企老總、高管已不在少數，但每月只拿一兩千元的公務員、企業職工、保安保潔、農民工卻是大多數。中國目前的貧富差距，超過所有的歷史時期，也超過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國家。你每月拿三五千元錢，不要得意，拿你十倍百倍千倍“工資”的人不在少數；你也不要沮喪，拿你負十倍百倍的人也多了去了。我們的目標是“共同富裕”，但現在理想與現實相差過于懸殊，你生氣不？

對于存在的重大問題，國人其實是生氣的。誰不期望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環境優美、發展有序、社會公平？誰不希望生活得富裕、尊嚴、閑適？面對一大堆嚴重的社會問題，誰不憂心，誰不生氣？可我們拿什么生氣？我們有資格嗎？我們生了氣，除了使我們已被毒食品撐鼓的肚子更鼓外，有別的作用嗎？不生氣有時很難，需要矮化自己的思想，麻痹自己的神經。當然，這屬于自殘，沒有政治風險。生氣無用并且會惹事，那么，我們選擇不生氣。哪怕龍應臺指責我們，怒我們不爭，我們也不為所動，絕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