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與天才有多遠

周湘華

最近偷襲我的一堆亂麻式的奇思異想是：假如那個光著屁股的皇帝玩把穿越術來到我們這個時代，在大人們眾口一詞地贊美皇帝的新裝時，我們還能期待那個石破天驚般道破真相的天真稚潔的聲音嗎？我們聽到的會否是家長一派驚慌的怒斥責罵？

我有一堆毫無根據、也許只有我自己相信的理論，其中一個便是：橫空出世的天才只可能在堂·吉訶德、阿甘、直言皇帝乃光屁股的孩子這類人種的精神后代中產生。因為這些被精明世故的眾生嘲笑鄙夷為犯呆犯傻的稀有人種，身上有一種既天真又認真的力量。天真才使他們無視世俗的強大法則，天真才令他們相信世界是可以改變的。

天真，才會賦予人一種敢于與風車鏖戰的堅定意志。天真，才會無視有意義與無意義，有用功與無用功，而用力追隨自己內心的信念。天真，才會無窮無盡地追問探尋這個世界的本源與一切未知的領域。天真，才能保持住生命的單純，以及人之為人的卓越性，倒空一切欲望，超物累，悟天機，直抵最本真的生命體驗。喬布斯蘋果帝國創造的“i”系列電子產品，之所以能夠贏得各個國家消費者的喜愛，并成功改變全世界人民的生活方式，不正是照顧到了現代人內心那巨大而荒涼的孤獨感嗎？

因此，天真，亦是一種愛的智慧，一種頂天立地的道義與擔當，更是天才們大戰世俗法則與既定權威的戰袍盔甲與首要武器。

至于天才的第二種武器，我認為是超越死亡、成就不朽與永恒的人生信念。

有媒體報道說，喬布斯十七歲時便絕望地體會到了短暫的生命在永恒的死亡面前那種無力感與虛渺感。凡夫俗子們承認自然法則是不可更改的，于是，在名利權勢的爭奪中，大家推推搡搡跌跌撞撞熱熱鬧鬧地朝墳墓走去。惟有天才，堅信可以突破生命的有限性，卑微的個體可以以另外一種生命形式活在無涯的時間里，從而得以永生。

在天真與超越死亡兩種神奇武器的護衛下，天才們終于沖破現實的種種艱難困境，尋找到實現不朽與永恒的路徑。例如，喬布斯化身為“i”代碼，活在了恒久的科技時空里；又如，司馬遷忍辱偷生書《史記》，曹雪芹含辛茹苦著《紅樓夢》，皆九死一生，只為自己的文章能跨越時空，自己的精神生命能以文字的形式，在歷史的長河中千古奔涌。

天才們的武器怎樣煉成？我記得喬布斯曾說過：“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科技去換取和蘇格拉底相處的一個下午。”哲學一詞的原意是“愛智”。因此，我理所當然地認為，天才，就是那群在星空下享受最高級別智趣的天真孩子。

在所有關于天才的話題中，我最想“現掛”的兩個是：二十世紀的三大科學理論發現，混沌論、量子力學與相對論，為什么沒有國人的貢獻？偉大的天才，離中國到底有多遠？

你說有多遠？我若說，精明世故的國人離天真有多遠，離舉世罕見的天才就有多遠，你敢信嗎？

【原載2013年第2期《文學自由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