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民送官”何時休

潘洪其

萬民送官之事，在中國史不絕書。古代官員離任時，常有老百姓自發聚集為其送行，有時還要向官員送“萬民傘”、“清官旗”、“功德碑”，以表達對父母官的感恩之情、惜別之意。

今日之萬民送官，仍不乏精彩的橋段。江蘇泗洪縣紀委書記王守權離任，該縣宣傳部一名干部發表一篇博客，記載了群眾“自發”為王書記送行的感人情景，并附有群眾送傘、撐旗、贈匾的照片。很快，網友發現了其中的疑點，所有的錦旗都按同一模式定制，“批發”的痕跡太過明顯。河北張北縣縣委書記李雪榮離任，當地上演萬人送行盛況，宣傳部門主動發布“經核實”聲明，稱送行系群眾自發，但媒體調查證實，參與表演的秧歌隊、鑼鼓隊事先接到街道辦通知，被要求前去為李書記表演送行。稍近的萬民送官版本，出現在山西大同——原大同市市長耿彥波調任太原市委常委、副書記、代市長，一些大同市民聚集在市區東城墻廣場、紅旗廣場等地，以簽名、舉橫幅等方式希望耿彥波繼續擔任大同市長。

據報道，耿彥波主政大同五年來，一直著力推進大同“一軸雙城”的發展構想，力圖把大同古城恢復到明代的格局，以東城墻外的御河為界，西邊建設為舊城，東邊建設為御東新區，目前御東新區已建成基礎設施先進的新城雛形，古城歷史風貌也初步顯現。耿彥波離開后，留下新區“六大場館”和古城在建工程等諸多項目，一些被拆遷居民尚未得到妥善安置。原來，大同市民以簽名、舉橫幅等方式懇請耿彥波留任，是因為擔心他離任后，舊城新區的建設項目受到影響，居民的實際利益受到損害。

大同的萬民送官版本，倒是確有一番新意，至少未顯露人為組織、導演的痕跡，不過，其中又泛著幾分難言的苦澀。如今百姓對“清官”的認識，已經從“兩袖清風、一塵不染”、“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圣賢標準，變成“只要能給百姓辦實事”的常態水平。在不少人看來，一個官員只要能把手頭該辦的事情辦完辦好，能保證百姓的切身利益不受損害，就算是不錯的官了。

“萬民送官”何時休？清官也好，貪官也罷，老百姓若只能感受些許表象，則無論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還是扶老攜幼送行清官，都不免陷于輕信與盲從。在現代民主制度下，地方主政官員，應當通過充分、有效的競爭程序，由選舉產生。百姓只要能夠選舉主政官員，也就能夠掌握主政官員的官帽，抓住主政官員的“鼻子”。主政官員如果清正廉潔、勤政為民，老百姓會視之為當官的本分，無需對他感激涕零、頂禮膜拜；主政官員如果不干不凈、貪鄙成性，或者好大喜功、勞民傷財、折騰無度，老百姓也能通過彈劾、罷免的手段將他“送”下臺，甚至依法將他“送”進監獄，而不必擔心拿他沒辦法。

老百姓既有權把官員“送”上官位，也有權把官員“送”下臺甚至“送”進監獄，“萬民送官”若能升級換代到這個水平，則百姓幸甚，官員幸甚，國家幸甚！

【原載2013年8月14日《今晚報·今晚副刊》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