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牛鎮樓

李志強

小牛是個初中生，這天，老牛無意中發現兒子的運動衣口袋里藏著的秘密，啥？一個網站密碼本！老牛知道，現在的學生娃名堂大著呢，尤其是網絡世界。老牛偶爾也上網，知道網絡的厲害—“東風吹，戰鼓擂，上了網絡誰怕誰”，那水深著呢！于是，好奇心加上不放心，老牛憑著一個網址、一個網名，再加上神器——密碼，終于闖進了小牛的網絡世界。

這是一個網絡貼吧，老牛費了好大勁才鬧明白，在貼吧發帖子的人，啥話都敢往外倒，不為名不為利，只為吸引網友圍觀，讓貼吧等級迅速提高。行有行規，貼吧也有規矩，比方說，發帖子的人叫“水手”，跟帖回復叫“爬樓”，最先發的是“一樓”，第一個跟帖是“二樓”，以此類推。為吸引網友眼球，增加點擊率，“一樓”發的都是“鎮樓圖片”，比如美眉、萌孩、黑山老妖、僵尸……真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要不，怎么“鎮”得住？

鬧明白了這些，老牛耐著性子，查閱小牛發過的帖子，想看看兒子最近心里想的啥。好家伙，幾十篇帖子，密密麻麻、鋪天蓋地。

老牛正在愣怔，突然，一個帖子的標題如同電光火花一般觸目驚心，老牛頓時眼花繚亂、心驚肉跳：《我爹偷偷包養小三，不漂亮我哪敢貼出來》……

老牛一看，驚出一身冷汗，貼出來的相片是一個漂亮女人，一看這相片，老牛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原來，老牛的老婆有本事，擺地攤起家，辛苦十多年，熬成了小富婆，老牛也雞犬升天，儼然一位成功人士。一年多前，老牛遇上了這個小美女，被美色所惑，一不小心陷進溫柔鄉，內心掙扎良久，才好不容易解脫出來，又偷偷從老婆公司挪用一筆錢，才了斷了這風流債。他本以為自己做事隱秘，這段“情史”世上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沒想到兒子“鬼”得要命，居然也曉得了，還把自己比喻成西門慶！

老牛又匆匆掃了一眼別的帖子，全和家事無關，他再沒心情接著瞧了，坐在電腦前發呆。家里目前還是一團和氣，瞧這光景，小牛應該是擔心家庭破碎，還沒對他媽說出真相，只在網上發發牢騷而已。想了半天，老牛決定對小牛實施“糖衣炮彈”戰略，只要堵住兒子的口，啥事都好辦了。

謀劃了良久，老牛開始行動了：先打“感情牌”，瞅了個機會，他和小牛語重心長地長談了一番，表明自己的態度：只要不是太出格，兒子的一切行為他都支持，甚至還暗示，只要早戀不影響學習，他也會睜一眼閉一眼。接著打“金錢牌”，他悄悄塞給兒子一張銀行卡，承諾每個月都會打入一筆數目不小的零花錢。

這一下小牛可愣了，完全是一副意外加驚喜的樣子，和老牛親熱得不得了，主動和老牛拉勾，定下保密協議。不過，這小子仍然對老牛包養小三的事只字不提。

老牛暗嘆：長江后浪推前浪，小小年紀能沉穩到這分上，以后肯定是個干大事的人！他不提我不說，父子同心，家里就風平浪靜啦！

過了一段時間，這天晚上，老牛在外應酬，突然接到老婆一個電話：“快點給老娘滾回來，看看你，都干了些啥破事！”

老牛嚇得不輕，連滾帶爬回了家，進門就瞧見小牛垂頭喪氣地跪在地板上。事情是這樣的：小牛拿著老子給的銀行卡，呼朋喚友、吃喝玩樂，成績一落千丈，還為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和同學打架傷了人， 差點被學校開除。老婆刑訊逼供，小牛沒氣節，馬上供出了老牛。

小牛看著老牛，抽搭著說：“老爹，對不起，我全招了。”

老牛雙腿一軟，也“撲通”跪下，竹筒倒豆子般說：“老婆，對不起，我早就知道錯了，千不該萬不該，包小三不應該……”

老婆圓瞪雙眼：“啥？”

小牛驚奇地說：“老爹，你怎么也包小三啊？太對不起我媽了！”

老牛狠狠地打了小牛一巴掌：“都是因為你在貼吧亂發帖，惹出這么多事情，這會兒還裝瘋賣傻說風涼話！”

小牛先是莫名其妙，接著看見老牛拿出那個密碼本，立刻恍然大悟道：“我明白啦，那天我和一個骨灰級貼吧水手的同學互相穿錯了運動裝，他后來問過我密碼本的事。他爹包小三的事我知道，都弄得他爹媽離婚了，他心情不好，一時想不開，才到貼吧里自曝家丑。原來，那密碼本是你暗地里偷了……”

老牛順著兒子的話仔細一琢磨，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原來那些帖子，都是小牛同學發的，至于那充當小三角色的漂亮女人，稍微想想就明白了，肯定是一前一后，和這兩個男人都有關系。

老婆的臉黑得像包公，一直沉默著。一會兒，她開口了：“我本來只想拷問你縱容兒子不學好的事，萬萬沒想到……有你這樣的爹，再好的孩子也給帶壞了！”

老婆不肯原諒老牛，關了臥室門生悶氣，老牛不想讓家散了，只好一直跪在客廳里，不敢起來；小牛做了錯事，也不敢起來，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就這樣一直跪著。

老牛家住一樓，小牛嘆口氣，自嘲說：“按貼吧規矩，這叫雙牛鎮樓！希望老媽能原諒你吧，我不想重蹈同學的覆轍，盼著有個完整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