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塊錢

張勁輝

這一天，周大海在商場買了把帆布折疊椅，準備帶回家。

到了車站，周大海從口袋里掏零錢的時候，一不小心，掉了一枚硬幣，“滴溜溜”地滾出去老遠。周大海當時沒察覺，身后一位老先生看見了，連忙追上去，撿起錢來給了他。周大海連聲道謝，對方擺擺手，說：“一塊錢的事兒，別客氣。”

公交車來了，周大海跟在老先生身后排隊，老先生一上車，剛掏出一塊錢準備投幣，卻被司機制止了：“我們這是空調車，得投兩塊！”

老先生一愣，急忙摸口袋，可摸出來的票子最小面值也是五塊。眼看司機不耐煩了，周大海急忙掏出那枚失而復得的硬幣，遞給老先生，說：“我借您一塊錢。”

老先生很是感激，一定要掏出一張五塊的還他。周大海翻遍錢包，也湊不夠四塊錢，就打趣說：“要不是您幫我撿回來，這一塊錢早就丟了，您老就別客氣了！”

老先生說：“這可不行，我總不能白花你一塊錢吧？”

正說著，突然車身一搖，周大海這才反應過來：“哎呀，光顧著說話，老先生還站著呢。”可這時車廂里已經沒有空座了，周大海只好扶著老先生，沖車廂里喊道：“哪位朋友給老先生讓個座？”可一連問了兩遍，車廂里都無人應答。

周大海心里不爽，但也沒法子。突然，他一拍腦袋，笑了：“哎喲，我怎么這么笨呢！”他忙把背上的折疊椅拿下來，撐開，請老先生坐。老先生先是一個勁兒地推辭，后來架不住周大海的熱情，只好坐下來。

老先生坐穩了，周大海心里也踏實了，于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從折疊椅聊到了菜價，從健身聊到了養老金，兩個人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七八站，突然，老先生一拍腿說：“哎喲，你沒有坐過站吧？”

周大海笑著說：“沒有，我到終點站下車。”老先生點著頭說：“哦，那就好，我也坐到終點站。今天可多虧了你的折疊椅啊，要不然我這雙腿可要遭罪啦！”

兩個人正說著，旁邊多出個空座，老先生連忙挪過去，并催周大海說：“來來來，也該你享受享受你的‘寶座啦！”

周大海卻擺擺手，把折疊椅收起來，說：“不行啊，我該下車了，媳婦正等著我吃飯呢。”

老先生說：“你不是坐到終點站嗎？”周大海憨憨地一笑：“哈哈，我撒了個小謊……其實我早坐過站了，不是擔心您沒座位嘛！”

這下，老先生又過意不去了：“哎呀，你咋不早說？本來我只花了你一塊錢，可現在你還得花兩塊錢坐回去，我欠了你三塊啦！”

周大海連連擺手：“瞧您老客氣的，幾塊錢算個啥，不值一提。”老先生無奈，只好拍了拍折疊椅，真誠地說：“希望咱們有緣再見，我一定把這三塊錢還給你。”

這時，公交車停了，周大海急忙下了車，可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沖他喊：“師傅，你的錢掉了。”周大海回頭一瞧，見地上有一張團起來的五塊錢，他搖頭否認，說錢不是他的，那人卻說：“沒錯，我親眼看到錢是從你的折疊椅里掉出來的。”

周大海恍然大悟：肯定是那老先生掉的錢，不行，這錢我不能拿，得還回去。于是周大海就攔了輛摩的，向剛才那輛公交車追去……

一會兒，追到了終點站，正巧那個老先生也下了車，周大海便迎上去說：“老先生，咱們又見面了……”

老先生一愣，問他怎么追上來了，周大海把那張五塊錢遞了上去，說了錢的來歷。老先生哭笑不得地說：“哎呀，其實這五塊錢是我偷偷塞在你椅子里的。我生平沒有欠過別人一分錢，沒想到……哎，你打摩的又花了多少錢啊？”

周大海說：“不遠啊，才三塊錢。”老先生聽了直搖頭：“你瞧瞧，就算你把這五塊錢收下了，算來算去，我還是欠你一塊錢，這……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