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短信頑疾難除

“需要貸款嗎”、“你中大獎了”……不請自來、明顯帶有廣告甚至詐騙內容的垃圾短信，令人煩不勝煩。近日，央視《每周質量報告》曝光了群發垃圾短信的灰色產業鏈，稱垃圾短信背后不僅有群發器持續熱銷，推送公司急劇增加等問題，三大運營商也暗中為垃圾短信大開綠燈，甚至提供各種突破國家禁令的所謂技術支持。

而據日前360手機衛士發布的《2013年第三季度手機安全報告》測算，國內垃圾短信、騷擾電話灰色產業已形成龐大規模，每年僅此類短信和電話所產生的話費可能已超過百億元。

廣告推銷短信最多

近日，北京地區網站聯合辟謠平臺發布了《2013上半年垃圾短信報告》。報告顯示，今年上半年全國垃圾短信總量超過2000億條，廣告推銷類垃圾短信最多，詐騙類短信危害最大。

這份報告以中國大陸地區9800萬條用戶舉報的垃圾短信為分析樣本，整理出垃圾短信的現狀、趨勢、類別、號段特征等相關數據和信息，同時針對危害性最強的詐騙類短信做了深入分析。

按內容分類，廣告推銷類垃圾短信最多，占總量的59%，其次為電信業務推廣、房產銷售、保險和金融理財、留學和教育培訓等。詐騙短信所占比重最少，為1.5%，但危害最嚴重。據不完全統計，僅今年上半年，詐騙短信就給全國手機用戶造成了超過3000萬元的經濟損失。

從號段特征來看，106開頭號段無疑成為垃圾短信的“毒王”。106開頭號段，是工信部發放給SP(電信增值服務提供商)持有，專門用于短信群發的號段，每個SP持有的106號段均有備案。一方面此類企業會給用戶群發廣告信息。另一方面，在“彩鈴、彩信”等SP主打業務逐漸沒落后，這些SP將號段出租或出售，用于各類廣告促銷短信的群發。

通過對數據的長期觀察發現，在一周內，垃圾短信的發送量有明顯的周期規律，從周一開始逐步增加，到周五達到高峰，隨后又在雙休日迅速下降。垃圾短信，尤其是廣告促銷類短信會在周五集中發布，以增加接收者在周末網購或光顧商家的幾率。

垃圾短信全國各地都有發生，經濟發達的東部地區相對較多，呈現東高西低的特征。北京、上海、湖南、江蘇、河南、天津、吉林，這些地區的手機用戶平均每天接收超過2條以上的垃圾短信。遼寧、江西、廣東的手機用戶平均每天接收1條垃圾短信。

背后利益鏈難斬斷

垃圾短信已治理多年，卻陷入治而不絕、越治越亂的怪圈，究其主要原因，是垃圾短信背后的灰色產業規模龐大，利益鏈條難以打破。

有數據顯示，360手機衛士在2012年日均攔截垃圾短信約1.95億條，按每條短信0.05元計算，垃圾短信自身“價值”一年可達35.6億元。“僅360手機衛士攔截的騷擾電話和垃圾短信，每年就‘價值’90多億元，如果再加上大量功能手機用戶遭遇的騷擾電話和垃圾短信，手機騷擾灰色產業規模每年會超過一百億。”360安全專家石曉虹博士表示。

而在這個灰色利益鏈條中，有人專門搜羅個人手機號碼并販賣給各類商家，有人專門提供銷售用于發送短信的電話卡，有專業公司替人群發短信，收取代理費，有商家、中介專門制作廣告類垃圾短信。當然，還少不了從中坐收漁利的電信運營商。

鏈條一：搜羅各種個人手機信息，將信息販賣給有需要的商家或業務員。“獲取和販賣個人信息成本低、市場需求大，已經形成一定規模的個人信息交易市場。”公安局一位經偵民警說，一些有機會接觸、掌握大量個人信息的網絡工作人員，將個人信息出售獲利，形成龐大的交易市場。

鏈條二：專門為短信群發者提供“電話卡”的銷售渠道。據了解，市場上專門有供貨商，提供一些賬戶余額不多、但仍可以透支的在網簽約用戶號碼，或者購置一些具有特別優惠的短信套餐的預付費號碼，專門用于群發短信。

鏈條三：短信群發公司，依靠幾個人、幾臺電腦，就能制造海量垃圾短信。百度關于“短信群發”的搜索，排在結果前幾位的都是一些提供短信群發服務的公司。一家短信群發公司甚至宣稱，收費依據短信數量多少而不同，1萬條起步，條數越多單價越低，到達率在95%以上。

▲三大運營商難辭其咎

鏈條四：部分房地產中介、銷售商是垃圾短信的主要“用戶”。騰訊移動安全實驗室此前發布的報告稱，今年上半年各類商場、電商促銷價格戰不斷，房地產垃圾短信持續來襲，這些因素共同推高了廣告類垃圾短信的比例和漲幅。

“垃圾短信愈演愈烈的背后有一個短信群發行業在支撐。”在業內人士看來，垃圾短信難以根除并非技術問題，而是利益驅動，電信運營商在這些利益鏈條上也是受益者。

央視記者調查發現，在移動短信群發業務中，每條短信資費僅為5分錢，而且移動公司還會把短信包年費用的30%至40%返利給廣告短信群發公司。如此折算下來，通過106等短信群發通道推送的廣告短信，實際資費僅為3分錢左右。而廣告短信群發企業收取廣告主每條短信的費用則為5分錢以上，中間至少有2分錢利差。一家小型的廣告短信群發企業月發1000萬條短信，每月獲利不少于20萬元，而移動公司則從中直接獲利30萬元左右。

實際上，為治理群發垃圾短信的問題，工信部曾嚴格規定運營商群發短信通道只能給各自的手機用戶群發短信，不能相互交叉群發短信，試圖由此壓縮垃圾短信群發的空間。然而有運營商為了推廣短信群發業務，早就已經通過技術支撐公司免費為短信群發企業提供技術支持，整合涉及移動、聯通、電信的“三方短信群發平臺”，消除了短信群發相關限制，讓短信群發暢行無阻。

按照監管部門的規定，要求移動、聯通等運營商盡快在全國范圍內建設垃圾短信的攔截系統，以增強屏蔽和攔截垃圾短信的能力。然而現實情況是運營商不但沒有承擔起攔截垃圾短信的義務，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垃圾短信泛濫的黑手。

治理遭遇三大困惑

目前，工信部已啟動深入治理垃圾短信專項行動部署，從今年4月專項行動啟動以來，移動、聯通、電信三大運營商在中國關停違規端口18000個，攔截垃圾短信75億條。但從目前來看，垃圾短信依然洶涌泛濫。

工信部相關負責人日前大倒苦水，稱垃圾短信治理有難度，如缺乏準確或權威的定義、發送者溯源較難、產業鏈環節復雜等。現實中，垃圾短信的治理遭遇三大困惑。

第一是垃圾短信如何界定。群發短信從分類來看，主要包括公益類信息、公共服務類信息、商業廣告類信息以及詐騙、淫穢色情等違法信息。商業廣告類信息是當前垃圾短信治理的重點和難點，最大的困難在于如何甄別。如同一條房產中介信息，對于近期有買房或租房需求的用戶來說很可能是及時雨，但對他人來說就是垃圾短信。

第二是垃圾短信的過濾問題。目前運營商普遍采用關鍵詞屏蔽的辦法攔截點對點垃圾短信，但諸如“發票”、“賬號”等在垃圾短信中常見的詞匯，不排除普通用戶也在短信中使用，用作屏蔽標準缺乏法律依據。點到點短信屬于個人通信，受國家法律保護。我國憲法第四十條規定：“公民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受法律的保護”。從這個角度說，運營商無權審查短信內容。另外，由于運營商執行嚴格的群發限量標準，雖然打擊了一些垃圾短信發送者，但不可避免地傷及有大量發送短信需求的人。如春節期間因群發拜年短信導致手機短信功能被屏蔽的情況也頻見報端。

▲手機充斥著大量垃圾短信

第三則是治理的獨木難支困惑。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隨著治理工作不斷推進，垃圾短信花樣不斷翻新。比如，短信群發器插入多張手機卡，每張卡一小時低頻次少量群發，用同音字、繁體字和符號等規避攔截，甚至通過“偽基站”推送等。由于違規發送的短信隱蔽性強，發送內容和頻次的多變，給技術上精確防范帶來難度。此外，垃圾短信發送者源頭追溯比較困難，產業鏈環節多，都給治理增加了難度。

管好用好是關鍵

業內分析人士認為，群發短信技術本身并無罪過，全面封殺不可取，如何管好、用好是關鍵。工信部表示，下一步將集中專項治理和整治短信發送端口，處理并曝光違規端口和企業，同時聯合相關部門對垃圾短信的定義、利益鏈環節、廣告類短信的合法性進行研判，深入治理垃圾短信，切實保護好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遏制垃圾短信加強立法是關鍵。相關部門應加快短信方面的立法，明確界定垃圾短信的含義及不良短信侵害的法律責任，推動個人信息安全保護的立法工作，完善相關立法。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教授蘇號朋認為，應增加專門規制垃圾短信的法律規定，明確規定何為垃圾短信，認定垃圾短信的標準和程序，制作、發布、傳播垃圾短信的法律責任，設置高額行政處罰加強威懾力。

遏制垃圾短信應加大打擊力度。除管好垃圾短信的傳播通道外，更應嚴厲打擊垃圾短信的發送源頭。垃圾短信治理涉及公安、工商等多個執法部門，專家認為，各個執法機關應當按照法律的分工協調行動，提高治理垃圾短信的能力和效果。

垃圾短信的治理是一項系統工程，需通過法律法規、技術、實名制等手段多管齊下，需要相關主管部門、電信運營商、信息服務企業、安全廠商、手機廠商以及用戶等密切配合，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共同構筑堅固的堤壩，營造良好的信息消費環境。（本刊綜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