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皮鞋

上大二時，我把班花張雪追到了手。班里的其他男生眼紅不已，都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臨近暑假，同學們相邀去卡拉OK廳唱歌，我也帶著張雪參加了。張雪的歌聲贏得了同學們熱烈的掌聲，一些女生鼓動我和她合唱一首情歌。于是我向臺上走去，但那天我穿著一雙破舊的皮鞋，前半部分鞋底與鞋面就像張開的嘴巴一樣裂開了。上臺時，我在臺沿上絆了一下，栽了一個大跟頭，弄得我滿臉通紅。一些原本就嫉妒我跟張雪談戀愛的男生哄堂大笑，一個男生更是沖上前去，撿起那只被摔脫的皮鞋說道：“居然穿這種皮鞋來唱歌，也不嫌丟人……”

當著女友的面出了這么大洋相，我頓時羞得無地自容，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這時，張雪趕緊替我解圍：“大家別笑話他，他其實有一雙挺好的皮鞋，只是舍不得穿而已……”

事后，我紅著臉對張雪說：“對不起……下回見面我一定買雙像樣的好皮鞋！” “買吧，買吧！要買就買世界上最好的皮鞋，否則以后就不要再來見我！”張雪沒好氣地說道。

我不作聲，暗暗發誓：回去就買一雙好皮鞋！

我的家住在市郊，第二天我便坐車回家，準備向父親要五百元錢買鞋。當然，要錢的理由需要編一編，我已經想好了，對父親就說要買學習資料。

我沒有回家，直接來到父親打工的磚廠。父親正在挑磚，時值正午，烈日如火，父親赤著一雙腳，挑著一擔百多斤重的擔子，踩在材料場遍布碎石的土地上吃力地走著，衣褲已被汗水濕透了，緊貼在身上。看到這一幕，我心里有點難過，猶豫著是否該向父親開口要錢。

正在這時，父親突然“哎喲”叫了一聲，放下擔子，蹲下身子，用手緊緊地捂著腳板……

“爸！”我沖了過去，發現父親的腳板被一塊碎玻璃扎破了，鮮血直流。我的突然出現讓父親感到意外，他趕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站起來：“傻孩子，沒事的……”我責怪父親道：“爸，您怎么不穿鞋啊？

“這大熱天的穿什么鞋，再好的鞋到這工地上兩三天就爛了，哪里比得上你爸爸的這雙鐵腳板呢？”父親說完又挑起擔子。望著父親一瘸一拐的背影，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了解父親，他哪里是不習慣穿鞋，分明是在磚廠干活舍不得穿鞋啊！

我迅速地脫下鞋子，一腳踏在滾燙的碎石上，喊道：“爸，我也要來挑磚。” 我挑了一個暑假的紅磚，人變得又黑又瘦。臨回校之前，我將掙來的一千多塊錢悄悄地壓在父親的枕頭下。

我把暑假里發生的事跟張雪說了，然后脫掉鞋子，亮出一雙粗糙而長滿厚繭的腳來，說道：“張雪，對不起，我買不起新皮鞋，我們分手吧，我們本來就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

誰知，張雪聽了，竟流著淚抱住我：“我早說過，你有一雙挺好的皮鞋，而且是全世界最好的皮鞋。”

我聽了很納悶。這時，張雪迅速脫掉自己的鞋子，露出一雙同樣長著厚繭的腳板來：“其實，我早就應該告訴你，我和你一樣也是來自農村，有著父母給的世界上最好的皮鞋……”

周末，我和張雪赤著腳，步履輕快地在小河邊追逐嬉戲。張雪開心地唱道：“城里人來莫笑我，我打赤腳好快活，上山挑得千斤擔，下河摸得大田螺……”

我將張雪摟在懷里，一顆心裝滿了幸福。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