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爾寧夫婦隱居51年

二見鐘情

1904年，海倫·聶爾寧出身于美國東海岸新澤西州一家富有且自由開放的書香門第家庭。17歲，當海倫還是一位中學生的時候，她被老師帶領參加里奇伍德的斯科特·聶爾寧家所舉行的成年人聚會，那時她是聚會中唯一的一名年輕人，大人們都在討論政治，唯獨她是那樣的無聊，而在壁爐邊第一次見到自命不凡的斯科特時，她幾乎認為他們從此不會再見面了。

時隔6年，命運的輪盤再次轉動，當24歲的海倫應父親囑托邀請斯科特來參加一個俱樂部的演講時，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讓她感覺如此溫暖、有力。此前海倫的初戀情人是來自印度的年輕宗教導師吉杜·克里希那穆提。為了克里希那穆提，海倫曾經放棄了心愛的提琴演奏，追隨他周游各地，然而隨著克里希那穆提的成名，兩人卻越走越遠，最后海倫不得不放棄這份難忘的感情。

接下來的見面，海倫本來做好要和這位博學教授高談闊論的一切準備，可原來那個侃侃而談的斯科特卻在此時變得和藹可親、風度翩翩，他們談論神話故事、素食主義、環境保護，他的體貼、穩重、幽默、堅定……一舉一動全然符合海倫心中最完美王子的形象。

那天晚上，他們走在鄉間小路上，微風拂過，在長滿楓葉的山坡十字路口，斯科特讓她選擇是走上坡路還是下坡路。海倫知道這是她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她沉默了，斯科特則專注地看著她，海倫終于鼓起勇氣給了斯科特深深的一吻，然后選擇了上坡路。從此，人生的路上無論是上坡還是下坡，他們都決定一起走過。

當時的斯科特并非后來被人們熟知的美國20世紀最偉大的和平主義者和環保主義者，他更像一只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因主張廢除童工，學校理事會毫不留情地開除了這位觸及他們利益的年輕教授，又因為極力反對美國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戰，惹火了托利多一帶的愛國主義者，所以剛上任一年的斯科特又被另一所大學開除。當職業理想從此成為泡影，為了傳播自己的自由思想，他走遍世界各地，但又因他的言辭犀利，在出版上處處碰壁，他的妻兒在此時也狠心地拋棄了他。事業毀于一旦，家庭分崩離析，他就像一個麻風病人，被眾人遺棄。但是海倫愛上了他，她愿意在他最孤獨的時候陪伴他，在精神上安慰他。

生活遠比想象的拮據

當海倫父親知道這件事后，他堅決不同意兩人交往，更后悔自己為什么要讓女兒打那個電話，他試圖阻止這一切的時候，女兒和斯科特的感情卻早已塵埃落定。

為了能和斯科特在一起，海倫離開了舒適的家，在紐約城里租了一間房子，每周付12美元。在斯科特的建議下，她初次體驗了人生的甘苦：她在造紙廠和包裝糖果的工廠里干活，每周只能掙13～14美元，交了房租，剩下的錢不夠買食品，就吃別人剩下的東西。朋友都不理解，特別是那些曾經追求過她的公子哥，竟然開著豪車來工廠門前等她，然后給她一番羞辱，扔下一句：“你這個怪人。”再開著豪車揚長而去。

她也曾動搖過，那是1929年的春天，雖然在物質上她能靠自己的勞動維持生活，但那時斯科特并沒有與妻子離婚，兩人因此矛盾重重，于是她決定回到歐洲朋友們那里小住幾日再作未來打算。到了荷蘭后，朋友的熱情招待加上富家公子殷勤的求婚，讓海倫隨時可以重返巴黎、倫敦、過上以前無憂無慮的富人生活。可就在這時，她接到了斯科特的電報：“我已經申請到一筆基金，可以開始撰寫《戰爭》一書，你是否愿意回來幫助我？”在接到電報的一剎那，她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他，隨后她婉拒了年輕小伙子們的追求，放棄了安逸舒適的生活，將值錢的衣服、首飾都捐給了窮人，剪短頭發，輕裝上陣回到了斯科特身邊。

兩人在格林威治村租了一間廉價的小屋，開始了每天去公共圖書館查資料，回到家里就忙于打字的生活。當時他們住在最落后的貧民窟里，冬天只能靠一只小小的木制的爐子取暖，在廚房的水池旁只有一個膝蓋那么高的洗澡盆，大小便還得跑到冷冰冰的走廊上的公共廁所。但艱苦的生活并沒有讓海倫泄氣，她覺得自己猶如一條可依賴的小船，斯科特便是這條小船上的舵手，只要舵手在，小船就會繼續快樂前行。

可就是這樣惡劣的環境，還得每月交20美元的租金，斯科特靠演講得的收入幾乎為零，而海倫每天都在打字機上打斯科特的手稿，有時候打字打得手拿東西都在顫抖。這20美元對于他們來說成了天文數字。

田園里的烏托邦

1932年的秋天，他們決定離開大城市，來到了佛蒙特州的農村。對海倫來說，農村的生活無疑充滿了新鮮感，她開始學著如何管理花園、喂養牲畜、建造房子，并學會了區分橡樹、楓樹和榆樹，他們住在十分簡陋的小木屋里，吃單調的食品，穿破舊的衣服，但因為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海倫從不埋怨。

兩人還設計并裝置了幾英里長的管子從樹林接到制糖的工作坊，把樹液提取出來，熬制成糖槳。在實際的生活經驗總結中，他們共同完成了一部講述糖槳制作的《楓糖之書》。在斯科特全國各地出去演講的日子，海倫就在家里閱讀、寫作、欣賞音樂。然后一個人整理郵件、訂閱書籍。

不久，斯科特講述他們生活的《度過美好人生》出版，此書被譽為“二十世紀的《瓦爾登湖》”，它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有這樣兩位古怪的老人在遠離現代文明的土地上美好地生活。于是每天都有不遠千里而來的訪問者排成幾英里長的隊伍。生性喜歡安靜的海倫與斯科特并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于是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逃離。

這一天，他們起得很早，悄悄地搬了家，來到了緬茵州。夫妻倆很快又開始了兩人世界，斯科特更是把他的天賦發揮到淋漓盡致，他自己設計、自己建造，每天沒日沒夜地忙，沒過多久，一個面對著海灣，叫“海倫的房子”建好了，此時斯科特已經97歲，海倫已經76歲了，兩個老人笑著擁抱在了一起。這不僅是他們自己建造的家，更是他們愛情的一個奇跡。

1983年8月24日早晨，已經百歲的斯科特，認定他結束生命的時刻已經到了，在海倫的幫助下，他自愿禁食，以無痛苦的方式安詳地離開了世界。對于海倫和斯科特而言，此時的選擇，不是懦弱地逃避生活，而是要在面對死亡時，保持人類的尊嚴，心平氣和地自愿告別世界。陪伴她半個世紀的男人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就坐在他的身旁，為他輕輕吟誦著贊美詩。

斯科特離世后，海倫選擇了獨自一人生活，她謝絕了所有親友的來電與到訪。繼續維持著“美好生活中心”。在斯科特走后的第12個年頭，海倫在居住的山區小路上遭遇車禍喪生，享年91歲。

★斯科特·聶爾寧

美國20世紀最偉大的和平主義者及環境與生態保護倡議者之一。曾任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大學經濟學教授及俄亥俄州托利多大學文理學院院長兼政治學教授，由于政治觀念及言論與主流差異太大后被開除。之后，以獨立耕作、寫作、演講為生。斯科特于百歲高齡生活無法自理之時，自愿斷食而逝。

★海倫·聶爾寧

美國東海岸新澤西州的一位富裕人家小姐，出于愛與理想，她與斯科特一同進行了一場長達50多年的奇特生命實踐——遠離都市、回歸自然。在斯科特去世后，海倫獨立經營“美好生活中心”。她一生與丈夫合著出版了八本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