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賴特的詩歌創作中的變異性和延續性

摘 要：和美國深度意象派的其他詩人一樣，詹姆斯·賴特在他的詩歌創作生涯中也經歷了一種全新的轉變。這種轉變同時體現在詩歌主題和詩歌的創作風格上，只不過體現在詩歌的創作技巧上甚于詩歌的主題上，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轉變并沒有自始至終貫穿詩人的整個后期詩歌創作，也就是說，實際上在詩人的后期詩歌中無論是在詩歌主題上還是在詩歌的創作風格上都仍然或多或少保持著早期的風格。

關鍵詞：詹姆斯·賴特；詩歌創作；主題；風格；變異；延續

中圖分類號：I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24-0173-02

在美國深度意象派詩人中，除了斯塔福德（William Stafford）外，其他幾位詩人如：羅伯特·勃萊（Robert Bly），詹姆斯·賴特（James Wright），辛普森（Louis Simpson），W.S.默溫（W. S. Merwin）在他們的詩歌創作中都經歷了從傳統詩歌創作到深度意象詩歌的轉變，這種轉變或體現在詩歌風格上，或體現在詩歌主題上，或兩者兼有， 導致這種轉變的誘因便是盛行于20世紀二三十年代歐洲的超現實主義思潮，“美國60年代興起的以羅伯特·勃萊為首的深度意象派詩歌是二三十年代那場文學藝術運動的延續和發展，但更多地受到了智利詩人聶魯達、秘魯詩人瓦葉霍、西班牙詩人洛爾卡、奧地利詩人特拉克爾的影響。”（王守仁，2002）

詹姆斯·賴特出生于俄亥俄州的一個貧窮的礦工家庭，曾先后在明尼蘇達大學、紐約亨特學院等學校任教，1957年發表他的第一部詩集《綠墻》（The Green Wall），并因此獲得了耶魯青年詩人獎，兩年后，賴特出版了他的第二部詩集《圣徒猶大》（Saint Judas），仍然沿用了前一部詩集的風格。

首先，我們來看看詹姆斯·賴特早期的一部詩集《圣徒猶大》里的一首詩《給布魯哈特的禮物》（“An Offering for Mr. Bluehart”）：

為他，或為任何一個人，感到遺憾

他把勞動獲得的財富，遺棄給了竊賊

今天，我哀悼他

我把一些甘美的蘋果留在頭上那金色的葉子間

只為哀悼他

如今，愿我的補償能夠

帶給果園和死者安詳

我們再不會讓他懊惱①

這是一首典型的英語傳統詩歌，從形式上看，賴特采用了他早期最擅長每一節八行的形式結構，使用了非常嚴謹的、精致的抑揚格四音步格律形式，詩歌的韻律是ababbcbc。而從主題來說，這首詩是一首回憶詩，前面用一種清淡的口吻回憶“講述者”童年時候與小伙伴們一起正在一個蘋果園偷搶蘋果被果園主人逮住和謾罵，甚至開槍打他們的情形，讀者從中感受到的是與詩人一樣的“愉悅”和“歡快”，然而寫到這一節里，詩人的語調由“愉悅”和“歡快”轉變成“感傷”和“嗟吁”，因為蘋果、樹葉依舊在，果園的主人已死去，物是人非，徒留感傷。在賴特早期的詩歌中，“懷念故鄉的人和山水”、“同情社會邊緣人物”、“死亡”成了他最為關注的主題。

賴特早些時候曾經寫過三首有關殺人犯喬治·多蒂的詩歌，這三首詩歌也曾為賴特招來許多討伐的輿論和難以理解之聲，因為在詩歌中，詩人似乎對那個殺人犯表示出同情和理解。

看啊！他緊緊地抓住鐐銬

拽打著墻壁，忍受

無人曾經忍受的痛苦，

他聽見那流浪漢在抱怨

但我只為他的靈魂哀悼

卻不是那快死的流浪漢

也不是那普通的姑娘，

她的哭聲將他懺悔的輕吻碾碎

三首系列詩歌都采用了傳統的格律詩的形式，或使用了非常嚴謹的、精致的抑揚格三音步格律或嘗試用一種不規則的抑揚格五音步格律形式。詹姆斯·賴特自己也承認，他早期的詩歌創作受到過羅賓遜的影響，而他也一直用這種風格艱難地創作，直到他自己厭倦甚至努力擺脫，因此有評論家認為這幾首為殺人犯而作的詩歌，似乎想告訴人們那即將死去的人就宛若他即將舍棄的風格，雖應該舍棄但卻使人留戀。至于在詩歌中他對殺人犯的同情，后來詩人在接受采訪被問到讀者都說這首詩有個不道德的結尾的時候，他是這樣解釋他為什么創作這首詩。“因為寫這首詩是一種突然，我一直在想的是我們人類相互理解的多么少。那天我聽說一個名叫多蒂的司機在一條鄉村馬路上撞到一個女孩，并企圖碾壓過去，女孩反抗，后來司機居然用樹枝綁住那女孩并且殘忍地殺害她。我確信那司機當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早已掉進地獄，他犯了殺人罪。不過我以為他不懂法，許多人認為那司機是特別邪惡，但對我來說他似乎不是那么邪惡，他只是一個懵懂的男孩突然被扔進地獄而他又沒能控制。”“人們說我同情罪犯多于同情死者，我當然同情受害者（我說過多次）我只是想說我也同情多蒂。”（Dave Smith，1982：67）

在《圣徒猶大》出版后，賴特對自己的這種風格漸漸失去信心，感到前兩部詩集太拘泥于常規，缺乏自發性，他覺得他的詩歌創作就像他的生活一樣走入了死胡同，并表示今后不再寫這種詩。在羅伯特·勃萊的引導下，他通過大量的翻譯和閱讀喬治特拉克爾、聶魯達和瓦葉霍的詩歌，吸收營養并逐漸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風格。（尹根德，2010）詹姆斯·賴特于1963年出版了他的第三部詩集《樹枝不會折斷》（The Branch Will Not Break ），評論家一般都認為這部詩集奠定了詹姆斯·賴特作為美國當代重要的并具有開拓精神的一位詩人。這部詩集被批評家們認為是“賴特詩歌創作生涯中真正的分水嶺”、“20世紀60年代關鍵性的詩集”、“這些詩歌不像60年代美國的詩歌”，（Peter Stitt，1982：65-77）詹姆斯·賴特在他的詩歌創作生涯經歷了這種全新的轉變同時體現在詩歌主題和詩歌的創作風格上，只不過體現在詩歌的創作技巧上甚于詩歌的主題上。

下面我們來看看詹姆斯·賴特在1963年以后創作的兩首詩歌。

《躺在明尼蘇達州松樹島威廉·達菲農場的吊床上所作》是他的第三部詩集《樹枝不會折斷》中的一首名詩：

在頭上方，我看到古銅色的蝴蝶，

沉睡在黑色的樹干上，

像綠蔭中一片葉子隨風晃動，

山谷下，空屋的背后，

牛鈴一聲聲

傳入午后的深處。

我右邊，

兩株松樹間灑滿陽光的地里，

去年的馬糞

燃燒而成金色的石頭。

我仰身向后，就在此時黑夜來臨

一只尋巢的雛鷹飛過

我虛度了一生。①

1963年以后，詹姆斯·賴特開始了一種全新的詩歌創作，他擯棄了傳統的格律詩歌形式，使用簡單、樸素和清新的口語化語言，寫出了許多開放性詩歌。受羅伯特·勃萊的“深度意象”理論的影響，賴特在詩歌創作中，挖掘傳達無意識的深度意象，并且在意識與無意識之間找到一種隱秘聯系，讓詩歌意象“躍起”和“轉換”。在上面這首詩中，“沉睡的蝴蝶”，“隨風晃動的葉子”，“山谷下牛鈴的聲音”，“地里的馬糞”，“尋巢的雛鷹”這些看似互不相干的“意象”通過“無意識的聯想”創造出一幅大自然的美景，讓身在其中的詩人感慨“我虛度了一生”。“大自然”、“鄉村”、“花鳥”和“動物”是詹姆斯·賴特全新的詩歌創作中最常見的詩歌主題。

《說》是一首節選自《我們是否將在河邊相聚》（1968）的詩歌：

我一直和一些

些許孤獨的人前行

一些人已死去

我也和他們一起死去

主啊，我愛過你那被詛咒的

美麗的屋子

來吧，來吧，為什么

你要藏在你的臉后？

盡管生活在羅伯特·勃萊的農場讓已然孤寂、苦悶和消極的詹姆斯·賴特慢慢轉向鄉村和大自然，盡管在大自然中，在農場里，與動物的親密接觸讓詩人感慨以前的時光像是虛度，然而在后期的詩歌創作中依然時而表現出“孤獨”和“死亡”的主題。

詹姆斯·賴特于1971年出版了他的《詩全集》（Collected Poems），后因此獲普利策詩歌獎，在這部詩集里的新創作的三十多首新詩中，詹姆斯·賴特在風格上又做了新的嘗試，他企圖改變《樹枝不會折斷》和《我們是否將在河邊相聚》詩集中那種夢幻般深度意象詩歌風格，而去創作一些類似于敘事性的詩歌，這些敘事性的詩歌更多的是一種個人經驗似的描述。

《那個年輕善良的人》是一首節選自《詩全集》的新詩：

我不知為什么

八月的一個晚上，某種東西照亮我的身體

而后我病了，躺著

用冰冷的手撫摸自己

我騙我的家人說我打算去城里走走

當我到達那座小山頭

我聽見，布魯哈特把煤礦公司賣給了哈納家族

這事與我沒甚關系

就在不遠處的籬笆內，我發現

一個野沙果

我把沙果舔了一個遍

你得相信我

那的確很甜

值得注意的是這種轉變并沒有自始至終貫穿詩人的整個后期詩歌創作， 也就是說，實際上在詩人的后期詩歌中無論是在詩歌主題上還是在詩歌的創作風格上都仍然或多或少保持著早期的風格。無論是中期的《樹枝不會斷》，《我們是否將在河邊相聚》還是后期的《詩全集》和《致一株開花的梨樹》，都還包括許多用傳統的格律詩形式的詩作。正如詹姆斯·賴特自己所說“我認為一個詩人不是那么容易或那么快就能改變他的風格，要改變一個人的詩歌風格，就得改變他的生活”。 （Dave Smith，1982：67）

參考文獻：

[1]Smith，Dave The Pure Clear Word [C].Chicago：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82.

[2]Stitt， Peter James Wright： The Quest Motif in The Branch Will Not Break [C].Chicago：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82.

[3]王守仁.新編美國文學史（四）[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4]尹根德.從傳統到后現代——詹姆斯·賴特詩歌風格研究[J].小說評論，2010，（2）：243-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