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須以價值觀鑄魂

溫儒敏

異地高考、教育公平、學前教育……剛剛結束的兩會，教育是一個熱點議題。大家都關注教育，是中華民族的好事。今天，當教育投入進入“后4%時代”，教育事業迫切需要解決哪些問題？我以為，除了教育公平與均衡發展之外，如何提升育人質量也很值得研究。

黨的十八大提出，把立德樹人作為教育的根本任務。兩會上，代表委員們也紛紛討論如何涵養核心價值觀，形成良好社會風尚。這其中，中南大學校長張堯學委員的一番話令人印象深刻：“建設一流大學，短板主要在價值觀的判斷和標準上。如果把大學作為一個掙錢的地方，一流大學是建不成的。”其實，不只是建設一流大學，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同樣離不開價值觀的熔鑄。

有一年，我到南方一所大學講學，一位大一的學生抱怨：進大學第一堂課，竟然是“就業辦”的老師給上的，講的就是如何準備找工作。這個同學說，在中學被高考逼得喘不過氣來，好容易上了大學，馬上又有就業的壓力！學生的抱怨，值得深思。盡管大學生就業的確是大問題，學校不能不管，但如果大學教育全都聽命于就業指揮棒，讓實用實利的氣氛籠罩校園，也就迷失了教育方向。

入學教育可能也把一些大道理講得頭頭是道，可實際上辦學的理念卻是實用主義的，這就會影響學生的成長。總體上看，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成效顯著，求實創新的氛圍是主流。但也不可忽視，在一些院校，個人主義、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和庸俗現實主義確實存在。

比如，一些教授喜歡當“老板”，不愿上講臺，不想坐冷板凳。而一些學生心浮氣躁、急功近利，對學業、興趣、理想等避而遠之。在一些學校，問問同學們每晚的“臥談會”都聊些什么，看看同學們課外讀物都讀些什么，就會知道，一股低俗、粗鄙的思潮正暗流洶涌，不少自信滿滿的大學生其實很迷惘。這固然跟轉型期的社會環境、思想困惑很有關系，但從教育自身反思，需要改進的地方不少。

首先，思想教育需要與時俱進，對接學生成長的實際情況、現實需求。不少學校在思想教育上不是不重視，也很下功夫，但為什么還是費力不討好？一個重要原因，在于思想教育內容陳舊、思維僵化、方式生硬，不能針對現實問題回答學生的疑惑，更難以幫助學生樹立遠大理想。這說明，思想教育再也不能走照本宣科、強制灌輸的老路，需要充分考慮這一代學生的心理和接受情況，進行有針對性、實效性的教育探索。

更重要的是，教育還需增加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分量和內容，為人的全面發展提供精神滋養。人生觀和世界觀，決定人對整個人生意義和世界價值的基本看法，包括真善美、人與自然、人性與社會性、公平的準則、道德的底線，等等，這些問題都是本源性的，牽涉到對人生社會的基本態度。對這些本源性問題的探討與摸索，會引導價值觀的確立，決定人生追求及思想行為模式。只有通過這些問題的解決，正確認識個人與世界、個體與社會的關系，才能從思想深處拔掉功利主義、個人主義的根子，重塑積極向上的價值觀念。

愛因斯坦有句名言，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從人的成長來看，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培養，是大學教育的題中應有之義，同樣比知識獲取更加重要。教育只有以核心價值觀凝神鑄魂，才能真正立德樹人，培養一批又一批身心健康、品質高尚的有用之才。

（作者系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