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早晨
現在,已經是冬月了。太陽從東南方向的山背后露出來,要到8:30左右。
早晨在太陽沒有出來前,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地面溫度大概在零下4度左右。
今天,我是看到有陽光透窗而入才起床的。剛剛穿好衣服,手機響了。一看,是下面鰲鳳村的寸師傅打來的。前天,他就打我電話,我說還沒有起床,他下去了。這位自稱“民國36年”出生的白族人,10月份的時候,一個當教師的親戚認了慶慧庵的曼甫當干爹,這樣他就也算是曼甫的“親家”了。于是就常常上來到慶慧庵,有時也到我這里坐坐。
他很健談。但我生性不善與人交際,所以也就很少主動與其聯系。但對于主動上門者,我也不會生冷地拒絕。今天,他說在大門口,我去開了門,他與另外一個人一起進來,到我廚房看看。又說要看我寫書。我說我現在都是在電腦上寫,不在稿紙上,所以沒法看的。兩人笑笑。寸又說,要看我出版的書。我于是打開客廳的門,進去取了一本《禪的詩書畫》送他。二人下山離去。
寸在鰲鳳村的路邊,開了一問小百貨店。我就說,你下次再上山來,就給我帶幾把干面條吧,免得我再下山去買。還有面粉,有的話也給帶一小袋上來。他滿口地答應著。呵呵,這樣一來,他早上上山來這里,就不單單是鍛煉身體了,而兼有送貨的差事,一舉兩得。他賣了東西,我也省了下山去買的麻煩。
冬日早上的沙溪,倒也別有一番韻味。對面的山巒,被一層乳白的晨霧半遮半罩著,很有點神山仙島的神秘感。而山下的田疇村舍,則被一縷一縷的炊煙所纏繞,別有滋味。
我走到昨天澆過水的菜地去看看,濕的泥土都已經結冰凍硬。看來,在這里的冬天種蔬菜,不是一件容易事。但香菜和一種寬厚梗葉的青菜,似乎可以抗寒。這個,我要在這里待上至少一年后,才能逐漸地了解清楚。
沙溪的風
1
沙溪的氣候,頗為特別。
冬春季節。除了晝夜溫差大到20多度外,就是風。通過我近些日子的觀察,基本是“午后起風夜半止”。也就是說,這風并不是如北方冬天那樣,有時連續幾天沒日沒夜地吹刮不停,而是在一天的固定時間,按時序開始和結束。
每天早晨,壩子里都一片寧靜。四周的山巒,也在初升的陽光下,白色的霧靄繚繞。地面的草木上,則是一層鹽一樣的白霜。站在門前的露臺上遠眺山下,一幅朦朧的冬日鄉野圖畫,鋪展眼前。整個上午,也是十分安靜的,陽光從容地照耀著萬物。但是,只要一過中午,風便不知從什么地方奔涌而來,且越來越大,晚上更甚。躺在屋里,能聽到外面樹梢上嗚嗚的風聲,猶如群獸奔突競走。不過,一般到了下半夜,風聲就會漸漸停息下來。次晨起來,一定又是天地寧靜的一幅景象了。
2
不但是無常迅速。而且我在自然的觀察中。犯了個主觀主義以偏概全的大錯誤。
我僅僅根據一個多月入冬以來的觀察。就輕率得出個沙溪冬春季節“午后起風夜半止”的結論。
就在我這個“結論”得出的兩天后。很“現實主義”的大自然就給了我一個毫不容情的反駁。
昨天,一早起來,已經是風聲一片了。而且這風刮了一天一夜。直到今天也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也就是說,這里的風,并不是我認為的那么有規律。它們是無常的,它們受這個地方山川河流的節制,雖有自己的規律,但不是我可以靠想象去判斷的。
好在,我不是一個固執己見的人。我承認自己認識和觀察上的不嚴謹,并努力在以后的時間里,不再犯這種以偏概全的主觀錯誤。
時時處處的安住。
早上起來,衛生間的水龍頭,已經放不出水來了。廚房邊的小池塘里,也結了一層冰。
這幾天看天氣預報,劍川沙溪這里的最低溫度,已經達到零下6度。像我這樣自由職業且住山里的人,還問題不大,如果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遇到這情況。若是沒有備用水的話。不但做早餐會成問題,就是刷牙洗臉,恐怕也要困難。
現在是三九天中的頭九。這樣的最低溫,估計還會持續一個多月吧。
晚上我在屋里上網或寫作,坐在電腦前,就必須要打開電熱器才能坐得住。不過,最簡單的辦法,還是洗漱之后,早早地就鉆進被窩里面,然后將筆記本電腦放在枕頭的位置。這樣就可以上網或閱讀了。只是由于要俯身用雙肘支撐身體,想要這樣的姿勢在鍵盤上敲打寫作。就有點不容易堅持長久。
好在,我現在一般要到早晨八點半以后才起床。這時太陽從東南的山背后升起來,一縷陽光透窗而入投射到屋墻上。此后室外的溫度也就開始回升,到下午兩點的時候,就會達到最高溫17度左右。所以,起床后等我在衛生間洗漱出來,到廚房弄點東西吃過。也就到了九點多十點。這時坐在木露臺上開始烤著太陽上網或寫作,就已經沒有了冷的感覺。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宋代無門禪師的這首詩偈,大概就是指說人生中的這些所遇吧。
安住當下,只要將心靜下來。就會知道時時處處,都能擁有生命的安詳和自在,而不用刻意地去要求和追逐什么。
約稿·梅花·明月夜
1
《知日》雜志的編輯一個星期前約稿,希望我寫一篇關于禪與俳句的文字,刊發在最近出版的刊物上。我當時答應了,但卻拖延了一個星期,遲遲不能動筆。本來是說好今天交稿的,但我還一個字都沒寫。
不是不能寫,而是我不想重復那些別人已經說過的關于禪關于俳句的歷史和故事。
我想,我應該表達一點自己的想法。但我一時還沒有想好該怎么表達。
2
下午,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我沿著“禪思小道”散步。走到“老顧的土屋”那里時,看到老顧,他正將從地里掘出來的地參裝包,準備背下山去。我們交談了幾句。他背著沉重的地參下山去了,我則從土屋一邊的坡路下去。本來并沒有什么目的,但卻意外發現,坡道邊的一棵梅子樹,已經開花了。這讓我大吃一驚。記得去年要到元旦之后,梅子樹才盛開的啊。所以,與小林商定的“2013,沙溪梅花詩會”的時間,就定在了下月的19、20兩日,也剛好是臘月的三九天。那時,山上的梅子樹,才會一樹一樹地開滿白色冷香的花朵。
我折了幾枝白梅。返回慶慧庵這里。見曼甫已經關閉了庵門。我走到山神廟那里,去看那里的梅子樹是否也開了。哦,謝天謝地,我的記憶沒有錯。這里的梅子花,只有很少的骨朵兒開了花,大多還都在沉睡中。當然,再等半個月左右,它們滿樹開放,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3
回到我的半山茅舍。找出一個陶罐灌滿了清水,將一把白梅花插進去。真是一件美的珍品。我將這藝術品放置到木露臺的木桌上。然后回屋取了相機拍照。我要留下這冬日傍晚靜謐和清芳的感受。
黃昏來臨。但月亮還沒有升起來。
我不想寫作,就打開一部幾天前存下的在線日本題材電影《最后的武士》來看。
當夜幕降臨之后,我看到一輪圓月從正東面的山巒后冒了出來。很圓很亮。“十五不圓十六圓”——是的,今天是壬辰年冬月十六日。一輪寒月,今夜圓了。
我一個人一邊看著屏幕上發生在19世紀島國日本關于武士的故事。一邊不時的將目光投向窗上。明月在升高著。
到夜里十點的時候,電影看完了。武士道,武士的禪之道。悟,頓悟,不僅在修行中,不僅在俳句中,而且在武術中,在一個人的全部生活中。
我打開屋門,走到院子里。
哦,將這樣的明月夜形容為“亮如白晝”顯然太過夸張。但這樣靜謐的朦朧的明月之夜,我站在冷冷的碎石地上。俯瞰著沙溪古鎮和沉睡一樣的山下村莊,內心有一種如愿以償的感動。
是,這樣獨自的山居生活。這樣的月夜和寂靜,是我半生追尋的一個夢想。
現在,我終于站立在了自己的夢想中。
開花播香的事業
山上的梅子樹,漸次地都花繁香盈了。
大概從元旦之后,山上的梅子樹就開始進行著一年一度開花播香的事業了。它們不是一塊開的,而是次第進行。仿佛是怕某個進山遲晚了的賞花人,看不到梅花而留下遺憾的嘆息聲。我最早發現開花的一棵梅子樹。是在老顧土屋下面的山坡上。但現在,山上大多的梅子樹都開花了。當然,也有動作遲些的,現在還一樹的骨朵。樹有樹的章程,開不開花,什么時候開,人說了不算的。
幾天前,我午后上山,在我用干樹葉鋪設的“禪床”上躺著烤了會太陽。下來的時候,想在坡崖處的一棵大梅子樹上折兩枝梅花帶回室內插瓶。不想一個不小心,竟然腳下一滑從坡上滾了下來。渾身弄滿了草屑樹葉,手也擦傷了。但我還是堅持再爬上去,折了兩枝返回。呵呵,這也算是梅子樹對我的一個抗議吧,誰讓我要去折人家的花兒呢。
昨天,小林來了,因為后天就是梅花詩會舉行的日子。他先來做些準備工作。午飯后曼甫、小林和我三人。一起沿著溪渠向山里走,想看看哪兒的梅花開得比較好比較集中。到時好帶領參會的詩人們觀賞。本來,我是打算走到溪渠盡頭的。記得那里的山坡上,有一片很大的梅樹林。但走到老顧的土屋那里,就看到坡下有十多棵梅子樹,都在開著雪一樣的花。我打開老顧的柴門進去,在白的梅花與翠綠的竹叢邊拍了幾張照,然后返回。
我說,詩會看梅花的地方,就定在這里了。
詩人們總會有一百個理由相聚在一起
“2013沙溪梅花詩會”,在這個新的一年的隆冬季節,在云南沙溪古鎮臨著茶馬古道的“現代禪詩院”舉行。1月18日與會詩人報到,19、20日兩天是正式的會議時間。
1月19日,剛好是中國的“臘八節”,亦即佛教的“釋迦牟尼成道紀念日”。所以,就有點很不同的味道。這天,大家要吃臘八粥。而佛教寺院要舉行紀念佛祖成道普渡天下眾生的各種活動。
慶慧庵的曼甫法師和蘭若寺的林居士。在人群中穿行的身影有點與眾不同。他們都是這次詩會的發起和組織者。
這天。是詩會開始的時間。相鄰的慶慧庵卻在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阿扎力誦經會”,讓來自全國各地的與會詩人們開了眼界。因為這場誦經會,原定9:30開幕的詩會,推遲到了11:00才開始。
遠在成都的“零度詩社”在社長笑程的帶領下,飛抵云南高原的茶馬古道邊。沙溪古鎮當地“沙溪詩社”的老先生們也一行多人,氣喘吁吁地爬上山來為詩會吟詠助興。
還有當地以特色植物“地參”為研發加工對象的綠色環保企業,也在廠長楊女士的帶領下,包攬了詩會期間與會者的伙食供應。
19日午飯后,山下福壽長村的女人們,又熱情地組織了一場“白族舞蹈”表演給詩人們看,其中還有一場極具當地白族趣味的“霸王鞭舞”。
嗨嗨,真是因緣殊勝,殊勝因緣也。
舞會結束,現代禪詩研究會諸詩人帶領與會者,沿著一條半山溪流,抵達一片梅園。為的是觀梅賞花,醞釀接下來的詩歌朗誦情緒。
朗誦會在新建成的現代禪詩院亦即半山茅舍的地方舉行。
成都來的美女詩人與大理電視臺女主持人的朗誦固然招來了“長槍短炮”的不斷爆響。但一位小沙彌的抑揚頓挫,以及一位八旬老者的哄嗡之聲,更是將詩的朗誦引向白云之上。
是日,沙溪壩子的上空云白天藍。同為現代禪詩研究會同人的我與何兮,繼一個月前在成都相見后,再次相逢在彩云之南。
是夜,一彎新月當空,無數寒星閃爍。而半山之上的現代禪詩院竹籬院內。一盆篝火燃出陣陣溫暖,伴著歌吟之聲以及松鼠們的夢囈。一直持續到午夜方休。
【作者簡介】南北,本名王新民,亦名王新曼,河南新鄭人。曾旅居開封、鄭州、成都、黃山、上海、昆明、大理等地,現居云南沙溪。詩人、獨立作家、素食者。出版有《幸福在心》、《南北先生行思錄》、《一詩一畫一菩提》等詩歌、隨筆及詩畫評論集多種。主編有《菩提樹下一現代禪意散文選》。作品《螞蟻的救助》、《去繁就簡的人生》等選入小學語文課本和多種中學教輔讀本,并譯為英、日、法等多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