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版“害群之馬”

Dan Jones

英國人從來不食馬肉。也許英國的劣質食品已是無人不曉，油炸的火星巧克力棒和用羊雜碎做成的披薩餅也確實讓人無限鄙視，但英國人是寧愿吃狗肉也不會食用馬肉的，畢竟我們也有自己的民族尊嚴。不吃馬肉就是我們將自己與那些像法國人般未開化的野蠻人區別開來的主要方式之一。

但是如今，英國人還是不小心吃了。在歐洲各國，摻假食品已經陸續被撤下柜臺。在英國，冰島、特斯科、聯合商場、阿爾迪、利德爾等大型超市均有含馬肉食品出售；快餐產業漢堡王和以低價素食聞名于歐洲并且年銷售額高達17億美元的芬達斯（Findus，在英語中與“煤渣”同音）冷凍食品廠也同樣卷入其中。自“馬肉丑聞”爆發以來，英國的各大超市已經將超過1000萬份的牛肉漢堡下架。據說，馬肉及其制成品已經在英國市場上出售了近一年之久。

英國食品標準局成立于20世紀90年代，其服務宗旨就是防止類似事件的發生。該組織如今要求各大肉制品零售商和供應商對其牛肉制成品進行馬肉成分檢測，并將結果于2月15日之前匯總。這一舉措很可能會從另外一個方面證明馬肉丑聞涉及面之廣，尤其是一些廉價加工食品難逃干系。學校、醫院、酒店、烤肉店、賓館以及收容所等任何一個簽有膳食公約的地方都會發現自己已經深陷泥潭。如果到目前為止你還沒有吃到馬肉，說明你要么是富豪，要么是素食主義者，再要么就是運氣太好了。

據查，在英國市場上出現的馬肉是通過若干種渠道流入的。來自法國的克米格爾（Comigel）冷凍食品廠在盧森堡設有生產加工地，不僅為英國的芬達斯、特斯科和阿爾迪等大型超市提供肉制品，還是其他15個國家肉制品零售商和食材籌備員的主要進貨源。此外，愛爾蘭一家名為ABP的食品公司不僅在北愛爾蘭設有子公司銀冠（Silvercrest）食品加工廠，還在英國的約克郡建有另外一個子公司達爾帕克加工廠，而這兩個工廠則專門為英國的各大超市提供冷凍漢堡肉。英國食品標準署食品防偽司的前司長馬克·沃爾夫（Mark Woolfe）說：“越是復雜的食品供應鏈，就越難控制。”

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在這個供貨鏈中，肯定有人進行了欺詐的不法行為，每一環卻都將責任推給自己的上一環。英國政府責備食品標準局疏于管理，而食品標準局又怪零售商們對產品質量控制不力，零售商們則相互指責。

問題馬肉雖然進入了食品供應鏈，但并不意味著食品供應鏈會自此崩潰。食品安全相比于一個世紀以前，已經取得了巨大進步。據統計，一個世紀以前，食物中毒是造成人類死亡的主因之一。每當食品安全出現問題，法律法規就會趨于嚴格。20世紀90年代，自從人類食用英國牛肉，出現瘋牛病病例以來，農民們不得不給飼養的牛辦理“護照”，顯示它們的產地和經銷地。馬肉也同樣有“護照”，但不如牛肉那么嚴格。

英國環保局秘書長歐文·帕特森（Owen Paterson）說他懷疑用馬肉充當牛肉是一場“國際范圍內的預謀犯罪”。換句話說就是：這事兒不賴我，要怪就怪那些境外人員和唯利是圖的暴民。因為羅馬尼亞在歐盟內長期遭受不公正待遇，所以很多猜測都認為其是這次丑聞的根源。對此，羅馬尼亞農業部部長丹尼爾·康斯坦丁（Daniel Constantin）在臉譜網上吐槽說：“我們絕不允許任何人在沒有事實根據的情況下就將整個歐洲的錯誤歸根到羅馬尼亞身上來。”他這個槽吐得有理。

芬達斯企業的營銷廣告之一就是“我們值得信任”。的確，如若不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之上，食品產業又將立足于何處？對于任何一個擺脫了中世紀時期自給自足方式的經濟體來說，人們早就與其所食用的產品的生產脫節了，而且這個過程通常都是一步步逐漸實現的。消費者必須相信貼有“牛肉”標簽出售的東西就是貨真價實的牛肉，就好比在飯店就餐就得相信主廚不會在湯品里吐口水一樣。而一旦這種信任被打破，想要恢復就沒那么容易了。

英國在食品安全領域里爆出丑聞似乎由來已久。在1996年3月，為應對瘋牛病危機，歐盟下令禁止從英國進口牛肉，隨即導致了約400萬頭牛被宰殺。因為人們發現瘋牛病病毒可以通過牛雜傳入人體進而引發克羅伊茨菲爾特·雅各布病（CJD），給人腦帶來極大的損害。直到2006年5月，禁止英國牛肉出口的法令才在全球范圍內撤銷。在英國首相大衛·卡梅倫（David Cameron）的親自游說之下，俄羅斯則于2012年11月剛剛撤銷禁令。

1998年，英國禽蛋中發現了傳染性的沙門氏菌，于是爆發了另一場因健康問題引發的全民恐慌。時任英國衛生部部長的埃德溫娜·居里（Edwina Currie）發表聲明，證實英國的大部分禽蛋制品均帶有此種病毒，于是舉國上下的禽蛋銷售額急劇縮水。人們隨后送給居里一個頗有喜感的綽號“艾格溫娜”（Eggwina），她的政治名聲也從此一蹶不振。

馬肉丑聞如今又引發了新一輪的恐慌。因為一些馬肉里可能含有保泰松成分的止痛藥，這種物質可能會導致人的骨髓發生病變，因此絕不能出現在人類的食物鏈中。此外，羅馬尼亞的馬匹是被禁止活體出口的，因為這些馬體身上絕大多數都帶有“馬艾滋病毒”（horse AIDS），哪怕這種病毒對人體并無多大害處，單聽名字就已經足夠讓人惡心了。有些自以為是的專家曾指出，由于馬肉的脂肪含量較低，所以更適合人們食用。但無論如何，政府高官們都不愿意讓自家的孩子食用芬達斯冷凍食品廠出產的“牛肉”千層面 。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深陷馬肉丑聞漩渦中的廠家無一例外都是廉價食品的加工廠。一頓飯的價格大概是2.5美元，這顯然是一種低成本的廉價食物，也只有在你無力為家人購買稍好點的肉制品時才會不得已食用這種鹽分過大、味道不新鮮、一用微波爐加熱還會出現污水的低級食品。就算這些食品中不含有任何的馬肉成分，那么其牛肉食材的來源也無非就是那些剁碎了的眼瞼部分或牛鼻部位，而絕不會是發育完善的牛體主肉。

只要涉及到供應鏈，同樣的問題就會存在于每個產業中。比如，沃爾瑪一直沒有察覺出其服裝供應商居然將訂單下包給位于孟加拉國的廉價加工廠，這件事直到該工廠失火才被披露出來。普華永道最近進行的一項調查發現，零售和消費品公司與其他行業相比，并不十分看重供應鏈的“戰略”重要性，而更看重它能夠為其帶來節約成本的可能。食品公司與供應商這種不加束縛的關系，很有可能會引發難以預料的后果。

假如你能夠買得起的肉只有牛眼瞼或牛鼻部分，那么最起碼你自己要心里有數。英國如今已經做好了準備，打算直面底層人民食物是何等的低劣。整個國家的胃已經開始隱隱絞痛了。

食馬肉的歷史History of Eating HorsE

據統計，全世界共有5837萬匹馬（2006年數據）。其中美國950萬，中國740萬，墨西哥626萬，分列前三位。馬肉的營養價值很高。但是由于宗教原因，有些國家嚴禁吃馬肉。在以色列，猶太教禁止猶太教徒吃馬肉。在伊斯蘭國家，古蘭經禁止穆斯林吃馬肉。在牛肉中混入馬肉或豬肉，使猶太人和穆斯林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食用，不僅涉嫌商業欺詐，還涉及倫理和宗教問題。

在基督教誕生前的歐洲，馬是常見的肉食來源，幾乎所有的歐洲人都吃馬肉。后來，為了滿足人類的口腹之欲，世界各地的野馬幾乎被獵殺殆盡。

凱爾特人和德國的部落崇拜馬匹，認為馬代表戰神奧丁。他們舉行宗教儀式，祭奠戰神，殺馬吃肉。公元723年，羅馬教皇格列高利三世下令禁止異教徒舉行這種儀式，并禁食馬肉。從此，基督教徒就不吃馬肉了。19世紀，歐洲出現饑荒，馬肉禁令逐漸放寬。一些國家開始發放馬匹屠宰證，允許人們吃馬肉。如今，意大利、法國和比利時等歐洲國家都普遍食用馬肉。英國人不吃馬肉，但在英國屠宰、加工和吃馬肉并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