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

亞庇(Jesselton)是東馬來西亞沙巴州的首府,但有城市感覺的地方極為有限,如果是驅車而行,熱鬧的地方只是一閃而過,然后就是滿眼大片的自然景象。往高處看是被當地人稱為“神山”的東南亞最高峰,往低處看則是盤繞的河道和大片的紅樹林,據說那些只在這片土地上才能得見的各種奇異動植物,就隱藏在這些地方之中。“生物學家最喜歡我們這里,這里每年都有新物種讓他們發現。”當地人總是這么說。
一杯開胃酒和香料味道濃郁的東南亞菜足以驅走長途飛行帶來的疲勞感,在悶熱的午后,我穿著和當地人一樣的寬松短袖花襯衫,坐在吉普車的副駕駛位置,一邊和皮膚黝黑的華人司機聊天,一邊朝叢林小火車的車站進發。作為當地最吸引人的去處,Klias河通常會給拜訪者一個下馬威,當坐著晃晃悠悠的古董火車抵達上游之后,一場刺激的漂流隨之開始,前夜的暴雨讓河水猛漲,激流與漩渦讓我還沒做好準備就感覺即將被河水吞沒,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叫喊著劃槳,以便不被迎面而來的巨浪打翻。一個小時就像從指間漏掉一樣快,還沒來得及欣賞周圍,就已經飛速抵達了平靜的下游。說實話,相比剛才的刺激,我更喜歡眼前的寧靜,慢船穿行河道中,更有熱帶氛圍。
船老大將動力調至最小,以便能將馬達對寧靜自然造成的破壞最小化。他只用四根手指就可以讓船順著河道前行。此時一絲風都沒有,遠處的水面像鏡子一般,將其上半部分的景象完整復原,直到船只經過才變得破碎。我半躺在船上,將脫了鞋的光腳搭在船外,河水時而劃過腳趾,這樣的感覺頗為舒服。“你最好不要那樣,水下時常有鱷魚游過。”直到船老大這樣說,我才把腳收回,并盡量朝船中央坐直身子。“不用盯著水下,它們很友善,不會撲上來。精彩的在上面呢!”他用手一指旁邊的樹上,我順勢望去,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樹葉大幅搖擺。
經驗豐富的船老大看起來對這一帶相當熟悉,此時我們正在河流腹地,他輕車熟路地向一邊岸靠攏,同時將船熄火。我順著看去,隨樹頂葉子的再次搖動,一只靈長類動物從縫隙間冒出身體,他是以倒掛金鐘的姿勢出場亮相的——一腳牢牢勾住樹枝,一手伸向另一棵矮樹,準確地摘下樹頂的一簇嫩綠葉子,滿足地塞入嘴里。盡管從機場的卡通公仔到沿途的各種海報招貼,長鼻猴的形象已經無數次出現,不過當這樣一只體型肥碩且身手矯健的長鼻猴近距離出現眼前,我還是興奮得要站起來。
“我們是老朋友了,它可是這個大家庭的核心人物,長鼻猴是群居動物,每個群都會有一個猴王。”
既然是群居動物,“老大”周圍一定還有隨從,我舉起望遠鏡仔細搜索,長鼻猴絕對是紅樹林中的偽裝大師,他們毛皮的顏色很容易與叢林混為一體,認真觀察后我才發現,就在這棵樹的周圍,至少還有十只以上的長鼻猴,大的身長僅次于猴王,但要苗條許多;最小的還趴在母猴身上,看起來像是剛出生不久的樣子,與老大相比,它們看起來都更低調,希望能隱藏在樹葉間。此時或許是群猴的放風時間,它們呆了至少一刻鐘的光景,才先后離開。讓我有足夠時間把書上對它們特征的描述一一都對上號:像意大利人一樣的大鼻子、多數有與身體其他部位不匹配的將軍肚,那或許是暴飲暴食的結果,公猴時常發出低沉的叫聲……另外,公猴的性器官鮮紅醒目,并總是處于勃起狀態,像是隨時準備投入“戰斗”——這是比他長鼻子更顯著的特征,也是路過的船老大總是最樂于告訴游客的長鼻猴特征……
“長鼻猴總會在一棵樹上吃,直到把能吃的嫩葉吃光,才會換另一棵,絕不浪費;臥室與餐廳分開,在哪棵樹上吃,一定會換一棵樹睡;一夫多妻,一個群體只有一只公猴稱王,如果被挑戰者打敗,它將獨自離開,在悲傷中流浪,直到死去……”船老大將我看不到的關于長鼻猴的特征做補充說明。“這個總是挺著雞雞的家伙,是紅樹林里性格最鮮明的動物!”
河流中段一處河道略開闊的地方,是這里唯一熱鬧的地方,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漁村座落于此,傍晚時分,很多小船停泊在簡陋的碼頭旁。一些是勞作而歸的漁民的,船上滿載著藍色的大頭蝦,另一些是游客乘坐的,我們在這里吃飯休息,并等待天完全變黑。當叢林被黑暗吞沒,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這里便是屬于螢火蟲的舞臺。



紅樹林并不因天黑而歸于平靜,且恰恰相反。以青蛙為主,伴隨著各種昆蟲的鳴叫聲,混成一片,各種音調大小不同,像缺了指揮的大合奏。我拿著船上的手電,一直往兩邊的叢林里亂掃,指望再發現點什么動物,但沒能得逞,直到照到了兩個亮晶晶反光的“玻璃球”,那是一只鱷魚的眼睛,它貼在河的邊緣,還能照到它半張著的嘴巴,身體其它部分都藏在水下,保持靜止姿態。


“鱷魚喜歡夜晚活動,不過大部分時間都這么呆著不動,如果不招惹它,它不會發起攻擊。這一只,我想至少有2米長。”聽船老大這么說,我放心多了,繼續用手電在鱷魚周圍晃動,惡作劇地希望它能動上一動,但沒得到配合。
船一轉彎,前方突然有了微弱亮光,讓我能看清一棵樹的輪廓,什么在發光?這個地方不可能有路燈,即便有也不會這種效果?又向前走了一點兒,一棵更大更閃爍的樹出現了。橘黃色調、一閃一閃的、有許多發光點。這樣的大規模性發光體,竟然來自樹上的螢火蟲。
原以為看到的螢火蟲是散兵游勇的零星閃爍,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群體作戰,或許因為這種場景太過少見,剛看到的人都會有點興奮過度。后面一只船上的人幾乎都是尖叫著過來的。我沒他們夸張,但也糊涂得可以,站在船上要舉相機,但想到如此黑夜,怎么可能拍照。只能來了親自看到,而無法用畫面傳達的景象,好像真不多,今天遇到的,絕對算比較經典的一個。
螢火蟲不是每棵樹都有,只集中在少數樹上,像事先商量好的,分布在相同樹的高低不同位置,交替著閃光,比圣誕樹上掛的燈泡閃爍得還均勻。
“有螢火蟲的樹,說明那一棵的樹葉是它們喜歡吃的品種,而且葉子里含有熒光素,螢火蟲吃了就像充足了電,閃得會更亮。夜間發光的螢火蟲都是雄性,這是它們對雌性發出的求偶信號。”船老大繼續解說。在這里開船,好像都是半個生物學家?
船早就關了馬達,靠船老大一只漿劃著在向前慢慢走,幾乎沒聲音。附近沒有成群的青蛙,自然比剛才安靜。樹上螢火蟲繼續閃著亮光,安靜的河水自作主張地給他們復制了一樣的孿生兄弟,很配合地在水里閃。此時突然想到古時候那個點不起油燈四處抓螢火蟲的窮書生,如果他生活在這里,書讀得會不會更好?
從深圳有亞洲航空的航班直飛亞庇,單程只需3個多小時。這比乘坐其他航空公司的航班先到吉隆坡再轉機要方便快捷許多。
亞庇公共交通可以用糟糕來形容,城市內如此,郊區尤甚。好在市區有很多規模大小不一的旅行社提供各種包含交通和餐飲的一日游,且價格不貴。無論前往離島還是進入叢林,都有不同選擇。
亞庇華人占據比例很多,所以語言交流比較方便,飲食也頗為可口。如果你喜歡咖喱,這里的馬來菜會很對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