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的地方沒有梧桐

何曉雪

彼年7月，大雨淋濕了這座城，水洼處，映照著舊城的梧桐，梧桐葉上的落雨停留著我們的記憶。

盛夏7月，雨水落得洶洶，淚水亦洶洶而落，我們最后的時光，被雨水淹沒。或許因為雨水，那時的心被滌洗得明凈如鏡，浮躁的心安穩的坐于胸腔，像個酣睡的嬰兒，悲傷的決堤也化作一聲聲輕柔的夢囈，眠于我心。

還記得，我們站在校外的老梧桐下，對著冰冷的鏡頭，伴著蒙蒙的微雨，淡然一笑的模樣嗎？

沉穆的天空，為我們的小學時光畫上一個黑色的句點。簌簌雨落，落在我們的衣衫，亦落入我們的心中。梧桐葉上的水露，氤氳著七彩的光輝，我微抬額頭，恍惚間在水光中看見女孩們的歡笑，男孩們的拼搏，大巴上率真的歌唱，藤廊下如癡的吟誦。老梧桐見證著這座北方之城的盛與衰，同樣，也見證著我們由懵懂孩童成長為小小少年。此時，它是我們離別的唯一見證。

忽從葉片上滑落一抹晶瑩，伸出手心，包裹住它。不知，是雨水，還是老梧桐為我們的別離作的祭奠。

云水千年，早已物是人非。此時7月，新的校外沒有梧桐，徒有冰冷僵硬的樓房佇立，灰沉而空洞，毫無生氣可言。相較彼年雨勢時而洶涌時而微弱，此刻雨下得沉穩，冗長。撐傘佇于校外凝望，同時同刻，同樣的雨季，缺席了故人，沒有了梧桐。

那蒼白的塵世，籠罩著透明的雨，像是覆上了薄冰，令我久久不敢碰觸。觀雨不可，且聽雨罷。閉上雙眸，傾聽雨的淺吟低語。雨說：“我在世間等待千年，化作泡沫，待與天空擁抱，短暫相逢，別離時將悲傷的身軀凝結成這光潔白珠，微笑著釋然一躍，了卻一生。”一股愁意涌上心頭，飽浸酸澀。雨還說：“可我卻未曾后悔，雖然我漫長的沉默只換來瞬間的光華。有一次，一次擁抱天空的機會，于我來說，足矣。那刻，我品嘗了愛與恨，聚與散，我慶幸我最終選擇了釋然。”

釋然么？心頭一震。心頭的愁霧原是一年前作別時的不舍。繾綣的思念繚繞心間，果然還是太留戀了。以至于對于新的地方遲遲未能接受。有人說：觀雨不如聽雨，聽雨如霧里看花，水中望月，多了幾許空靈的情趣，少了幾分明了的蒼白。可這雨水卻道破我的心聲，真真切切，反倒觀雨是朦朧的，是否是可蒙蔽眼眸，未可遮蔽我心？

雨意婆娑，歸家，畢業照上的我神色黯淡，微抬項額，笑容透著一絲勉強，梧桐葉垂在左側，細微處有著光芒閃爍。手掌覆上那時的面龐，釋然一笑，此時，雨止，世間一片潔凈。

【明師點評】“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這小小文弱學生。本文以雨起筆，用細膩的筆觸點染小學畢業時愁緒，行文中比喻貼切，“雨”和“淚”意象交織，互借互用，結尾處拓開一筆，終于使讀者走出了這種離別的愁緒，看到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