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蘭

2013年的4月底,我作為中關村企業家海外培訓班學員,在斯坦福大學及硅谷地區進行了為期10天的學習與參觀,置身于耳熟能詳、眾人矚目的硅谷中,對其圍繞技術創新所形成的生態系統有了親身感受,對中關村示范區的建設亦有許多可茲借鑒之處。
創新生態系統如何構成
這個生態系統,由政府部門、大學教授、科研機構研究人員、企業家、投資人以及各類中間機構、非正式社區組織等共同構成,目的明確,分工清晰。
政府是環境創造者和培育者。聯邦政府投入大量資金扶持大學在國防、航天、通信、信息以及材料領域進行大規模的基礎研究,由此源源不斷地產生世界一流的技術和發明,培養世界一流的科技人才,催生出從實驗室走向硅谷進而擴展至全球的商業成功模式。同時,政府不斷推進與知識產權等相關的法律制定與實施,為創新的持續發展提供保障。州政府和地方政府致力于硅谷基礎設施建設,興辦各類職業與技術類教育,為企業培養各梯級的人才。
大學是人才培養和輸出基地。一方面培養人才,一方面鼓勵教授或學生創辦企業或在企業任職,兩個角色具有非常明確的界限,這不僅有利于人才培養“接地氣”,有助于將最新成果商業化,更有利于大學科研方向與市場需求的有效結合。斯坦福大學工程學院在這一方面所開創的制度突破與創新至今仍被津津樂道,比如允許學生暫時休學創業但保留學籍、允許教授實質參與或指導企業研發、學校慷慨釋放知識產權使用、對教授創業提供直接資金支持等。這些微觀措施對硅谷生態的持續和發展,對保持創業文化的作用不可低估。
各類投資人成為連接企業與科研、企業與市場、企業間的有效整合人環節,特別是1.5萬個天使投資人在硅谷創新事業發展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們大多數已在科技公司擔任要職,無論從經驗、能力還是產業發展前瞻判斷方面都能給被投企業提供幫助。因而投資者所投資金的背后包含著對市場預期、技術路徑判斷、企業管理方法等方面的決策及偏好,企業獲得的不僅是金錢,更多的是戰略、管理方面的指導和幫助。他們用合約的方式實現了企業家與投資人間的相互學習和扶持。從這個意義上講,資本也是創新力的重要來源。
在硅谷,企業新陳代謝效率很高,生的容易,死的也容易。小企業有多種成長及獲得新生的道路選擇,或賣產品,或賣技術,或賣企業,或上市,或變現,或轉型,這就為企業提供了試錯、糾錯的機會,并進而形成了鼓勵創新容忍失敗的文化,也成就了一大批愿意承擔風險的企業家,愿意加入早期新興公司的員工,甚至包括愿意早期試用新技術、新產品的“志愿者(個人或企業)”。
硅谷還有一大批創新活動的間接參與者,包括律師、會計師、專家、顧問、培訓者、孵化器、政策制定者、監管者、NGO等,風險投資網絡、專業技術網絡、非正式社交三個網絡相互交叉,互聯網又進一步催生了這些信息的流動及跟進。
在這種生態系統下,小企業大量涌現,自下而上形成了寶塔式架構。硅谷從業人員約110萬(與中關村相同),企業約3萬個,其中有1萬家公司總部設在硅谷,5人以下的小公司約占3/4。由于創新在公司間進行,所以大家不是為某個公司工作而是在為硅谷工作,或者說為自己的理想工作。硅谷的公司要么很大,像Google、IBM、Cisco,可以整合一系列小公司;要么很小,不斷為大公司做準備(要么賣,要么自己成長)。公司小,就有對新技術低成本試錯的可能。因此,有人形容硅谷就像一副處方,一個流程,一臺機器,基于創新創業精神,源源不斷地創造著財富及就業的機會。
在硅谷生態中,每個角色都有將創新成果商業化的動力及保護各自利益的規則。首先是法律保障,硅谷有一系列與技術流動、人才相適應的法律環境,既有知識產權保護法,又有非常靈活的技術許可,既有鼓勵員工流動的勞動法(形成快速轉化雇主的能力),又有保護企業商業秘密的法則。因此,這里的工會也與美國其他地區的工會不同,人的力量勝于資本的力量。其次是完善的市場規則。硅谷是一個令人尊重的公共市場,近乎完美的“自由市場”,市場化程度非常高,少有管制,政府努力取消貿易壁壘,形成了較成熟的政府(公共)與社會(私人)間的伙伴關系,大學與產業間的伙伴關系。其三,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大企業的自律和開放。鮮有大公司利用資源拷貝或者壓制小公司的創業項目。這既根源于極度尊重創新創業的價值觀,也根源于對保護科技產業生態可持續性的共識。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概括而言,我眼中的硅谷,有一個自下而上自發形成的創新生態系統,有二個有所為的政府,有三個交織在一起的網絡(即風投、技術、社交網絡),有四個運行規則及文化,即尊重市場、鼓勵創業、容忍失敗、快速整合(生、死、并)。
當然,硅谷也面臨著自身發展所積淀的問題,比如,政策引導偏向于吸引外來優秀人才,所以本地人才素質難以提升。本地人依靠出租房屋就可獲得很好的收入,外來人生活成本不斷提高,長此以往,本地人才變為硅谷的包袱;人員跳槽頻繁,企業為此用專利的方式不斷進行知識產權保護,出現了過度保護的現象;缺少公共信息匯聚處,無為而治導致政府游離于創新系統之外。
他山之石,終究是為了攻玉而學。任何一個國家,區域政府創不出硅谷,但可以創造出不斷激發活力的環境。當我們以硅谷為師或為對標物時,取其精髓很重要。因此,我們需要不斷研究中關村創新生態系統中的短板。比如,我們所面臨的科研機制及導向問題,市區二級資金投向的重疊問題,對企業生與死造成障礙的法律問題等等。為此,我們可以嘗試,積極推進大學、繼續教育改革或在北京市屬院校建立改革試點,推進科研與企業、與市場的結合;將關注目光更多投向人才、技能培養,政府資金重點投入技術基礎設施的建設及本地特殊能力的建設;減少對企業“點對點”的大額資金資助,更多通過天使、PE大力支持小企業發展,政府主要為其創建退出通道及減免稅收的環境;降低創業門檻,為企業跨區、跨省經營提供通道;大力建設中關村各類創新要素信息網絡,推進創新服務業的發展,適當時候可研究建立中關村創新搜索網站,整合各類信息,為區域創新企業服務。
學習期間,伯克利分校教授很驕傲的告訴我們:“不要想自己如何成長,你只要與硅谷連在一起就成長了。”希望有一天,我們也有底氣告訴世界:中關村,讓你更快、更好的成長!
(作者系中國民營科技實業家協會副理事長、北京民營科技實業家協會會長,時代集團公司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