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李雪靜

2013年5月5日 晴

其實我對“爸爸”這兩個字不怎么習慣，倒是習慣他在哪個城市哪個國家在手機里對我叫的那一聲“寶寶”。

五一小長假的前一天，爸爸又忙里偷閑飛回來看我。甚至為了迎接他，媽媽小題大做地買了一束花，一定要我在機場獻給他。

我看著他從通道口走出來，依然拉著他那個黑色的皮箱，一身休閑裝，笑著擁抱我。我把花給他，不知為何竟有些尷尬，媽媽在一旁給我們拍照，我笑得有些僵硬。

媽媽的車行駛在高速路上，前方是一個收費站。我們跟在車流后排隊，爸爸卻突然問我：“ETC是什么意思？”順著他的食指，我看見在我們左側還有一個“ETC車道”，凡從那里駛過的車不需要停下拿卡或繳費，也無需排隊。我當然不知道，可也不想知道，爸爸卻執意要我回家后用電腦查一下“ETC”的意思。我嘴里應著，并沒往心里去。

晚飯后，他到我房間，將一個精致的袋子放在我桌上。我打開來，里面是一張周杰倫的新CD，還附贈一個限量的船錨鑰匙扣。我撕開包裝，把CD放進唱片機里，他跟著聽，然后笑：“我也沒覺得有多好聽啊。”

離開學只剩一天時，我執意要再出去玩一次，當作開學前最后的狂歡。媽媽勸我留在家里陪陪爸爸，我拒絕了。事后才知道他為了回青島陪我，甚至都沒對公司說實話，他回家的日子很短，再送他回機場也不過是四天之后的事。同樣的高速路，他坐在副駕駛，突然回頭問我：“ETC是什么意思？”

我呆在那里，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笑：“電子不停車收費系統。這下一輩子也忘不掉了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突然發現我從沒認真地注視過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很亮，眸子是深棕色，仿佛全世界的光都匯聚在那里。曾經有不少人問過我是不是戴隱形眼鏡，我也曾因為此事仔細觀察過媽媽的眼睛。她的眼睛大而漂亮，但那并不是我的眼睛。

而現在我終于知道，那些類似隱形眼鏡的光亮原來遺傳自他的眼睛。

那是我爸爸的眼睛。

進入機場大廳，他換了登機牌，徑直走向貴賓通道安檢。我和媽媽送他到安檢口，他一邊與我們告別一邊還開著玩笑：“你爸爸可是要坐頭等艙回去上班啊。”

鼻子突然產生難以抑制的酸澀，為自己曾經因為他總沒時間回家而生他氣故意不接他電話愧疚。他居然還記得我喜歡周杰倫，雖然那是初二之前的事了。為了那張限量的CD，他怕是排了好長時間的隊吧？而他每次回家都要有意無意向我炫耀一下的“工作成果”，大概也是為了證明他雖然不?；丶?，卻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好我和媽媽吧。

一直以來我回避的他，其實是這樣一個細心而又要強的爸爸。而我也正是在那一刻突然明白，有些愛藏在時間縫隙里，你找不到，并不代表它們不存在；這些愛與歲月等長，它們來自最愛你的人，曾經，并且將持續填滿所有你與他們共同度過的日子。

青島市第五十八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