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蘋 查中林
摘要:近些年來,網絡語言研究在取得豐碩成果的同時,也出現了概念模糊不清的現象,影響了網絡語言的研究方向。立足于語言學的角度,對網絡語言進行重新界定。根據對網絡語言內涵與外延的闡釋,將網絡語言的定義內容由狹義的網絡會話用語擴展為應包括網絡編程語言和網絡專業術語在內的廣義網絡語言。對狹義網絡語言的語匯,從內容和形式兩方面進行了嚴格的分析:確定數字詞、字母詞、混合體詞、記音詞為形式方面的典型網絡語匯,舊詞新義詞、表明新事物的詞為內容方面的典型網絡語匯,著重分析了語匯的來源;將不是語言的網絡表情符號排除在網絡語言之外。
關鍵詞:網絡語言;界定;定義;語匯;表情符號
中圖分類號:H10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8268(2013)06012804
網絡語言特指“中國網絡語言”,本文皆稱“網絡語言”。是漢語一個年輕的語言變體,但作為話題來研究已不顯年輕[1]。近些年來,網絡語言研究成果顯著,不僅表現為網絡語言相關論文發表的數量多(據筆者在中國知網上檢索到的相關文獻,僅2012年就有143篇,2013年上半年有47篇),而且表現為研究的內容不斷拓展,研究方法有所改進,研究群體也日益多樣化。但對已發表的相關文章進行研究,發現網絡語言的概念已經漸漸模糊了,因此有必要對“網絡語言”進行重新限定。本文主要從網絡語言的定義、語詞和符號三個方面展開論述。
一、網絡語言定義
在中國,隨著計算機的廣泛應用,網絡平臺得以誕生。由此也誕生了一系列與網絡技術有關的術語,他們包括與網絡有關的電子技術術語或計算機編程語言,以及網絡專業術語。網絡編程語言如“asp”、“.net”、“php”、“jsp”等,網絡專業術語如域名、局域網、網橋、橋接器等,這些語言與網絡技術有密切的關系,我們稱之為前期網絡語言。隨著網絡技術的不斷發展,誕生了網絡公共平臺與網絡會話平臺。隨之而來的,是一系列富有新奇特征的網絡生活語言的誕生,如電子公共主頁上的“梨花體”、“官二代”、“啃老族”等,會話平臺上產生的如“親”、“坑爹”、“元方,你怎么看”等個性化十足的網絡語言。這些繼前期網絡語言之后誕生的富有生活氣息的語言,我們稱之為后期網絡語言。我們通常將前期與后期網絡語言的總和稱之為廣義網絡語言,將后期網絡生活語言定義為狹義網絡語言。
現在,無論是人們所說的、所研究的還是所定義的“網絡語言”通常是指狹義網絡語言。但作為研究的內容,如果我們不對網絡語言進行廣義與狹義的有效限定,就會有失嚴謹。對于網絡語言的定義,如果不把前期網絡語言納入其中,那便是知識的錯誤了,因為廣義網絡語言與狹義網絡語言既有本質的區別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第一,廣義網絡語言與狹義網絡語言相互區別,各自發展。從內容來說,廣義網絡語言包括網絡專業術語與網絡生活用語,而狹義的網絡語言專指網絡生活用語;從使用的對象來說,廣義網絡語言的使用者包括做網絡的專業人士與享受網絡資源的網民,狹義網絡語言的使用者卻只指那些發布網絡消息與在網絡會話平臺上進行交流的網民;從功能上來看,廣義網絡語言不僅能使網民感受到有新鮮的血液注入到語言中,而且還會讓網民對網絡有更加深入的了解,增強其對網絡的認知度,這種作用是由廣義網絡語言中的網絡專業術語決定的,而狹義網絡語言只會讓網民感受到網絡新詞新語的新奇與應接不暇。
第二,廣義網絡語言與狹義網絡語言相互促進,互相豐富。廣義網絡語言中,每當網絡技術有新的進展,有新的軟件與技術被開發,就會有大量的網絡專業術語隨之更新。而新的網絡交流平臺的誕生,如微信、博客、淘寶等,又會促進網絡生活用語的產生。甚至,有時網絡中的專業術語還會進入到網絡會話用語中。由此可以看出,廣義網絡語言促進了狹義網絡語言的豐富。同時,狹義網絡語言內容的充實反過來又增加了廣義網絡語言的內容。
由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得出廣義網絡語言的定義才是網絡語言的正確定義,網絡語言的內容應該包括那些與網絡技術有關的電子技術術語、網絡編程語言與網絡專業術語。但是,什么原因導致了網絡語言的定義偏向于狹義呢?我們認為主要原因首先是那些網絡技術術語幾乎不為普通網民所了解,更談不上使用;其次是前期網絡語言太枯燥、專業性太強,而后期網絡語言卻將新奇的屬性發揮到了極致;最后可能就要算使用人群的數量了,做網絡的專業人員的數量無論如何是不能與用網絡的人的數量相比的。
《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對“網絡語言”的解釋是:“指網民在網上聊天室和電子公告系統等里面習慣使用的特定詞語和符號”[2]。這一概念正符合我們狹義網絡語言的定義,但作為網絡語言的整體,我們不能排除那些“枯燥語”的存在,而且根據字典編纂釋義“基本意義本體的盡可能準確、完整的再現和重述”[3]的要求,對網絡語言的定義有必要進行充實修改。
二、網絡語言語匯
我們這里所說的網絡語言是除去廣義范圍內的網絡編程語言與網絡專業術語,只針對狹義的網絡語詞進行討論的。之所以選擇狹義網絡語詞進行討論,一方面是因為網絡技術術語基本符合漢語的構詞規范,且極少為廣大網民所使用;另一方面是因為狹義的網絡語詞形式多樣且來源廣泛,對此我們需要分析與判定其是否為真正意義上的網絡語言語匯。那么我們判斷的標準是什么呢?因為網絡語詞屬于“新語詞”的一部分,所以網絡語詞要符合新語詞的兩個構成條件:或者形式新,或者內容新。接下來,我們就從形式與內容兩個方面著手,對網絡語言語匯進行逐一分析。
(一)形式的判定
第一,數字組合形式的語詞應屬于網絡語詞。數字可以用漢語念出,諧音后,可表達出相對應的漢字詞義。此種數字諧音現象在網絡語言產生以前也是有過的,而且大多被賦予了人文色彩。尤其是改革開放以后,經濟迅猛發展,人們被經濟利益所引誘,大多希望財源滾滾,一切順利,因此對“8”、“6”等有強烈的喜愛色彩,甚至是崇拜,因為“8”表示“發(發財)”,“6”表示“溜(順溜)”,卻對“4”(死)厭惡至極,認為是不祥之兆,因此避而遠之。此種心理導致一段時間內有些數字得到了熱捧,有些卻遭到了冷落。運用這種諧音的方法,網絡上誕生了大量的數字諧音詞,如“520”(我愛你)、“04551”(你是我唯一)、“53770”(我想親親你),還有“555”(嗚嗚嗚,表示哭聲)等語詞,這是網絡語言產生之前未曾被社會整體接受過的,這時的數字并不代表數量意義,而是一種諧音符號。
第二,字母(包括英文字母和漢語拼音字母)組合形式的語詞應屬于網絡語詞。其實這種形式的語詞也有一定的形成法則,它的前身可以說是縮略語。英文字母的縮略語如“K”是“kill”的縮略語,“U”是“you”的縮略語,“NBA”是“nation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的縮略語,只是應用到漢語的網絡上就顯得網絡認同感不強,如“IDK”(I dont know)、“NP”(no problem)、“BTW”(by the way)等。漢語拼音字母同樣采取了縮略的方法構詞,如我們最熟悉的“RMB”(人民幣)、“PL”(漂亮)、“BT”(變態)、“BD”(笨蛋)等等,其中“RMB”的認同感是最強的,已經被應用到產品的價簽上了。
第三,混合符號的綜合體語詞也應屬網絡語詞。這些符號包括除了數字、字母之外的符號、繁體字、日文、韓文、冷僻字等非正規化文字等。這種組合形式的網絡語詞很可能是受字母詞的影響。“字母詞是由拉丁字母、希臘字母等西文字母構成的或由它們與符號、數字或漢字混合構成的詞”[4],如“3D”電影、“4S”店等。現在網絡上符號綜合體的典型代表要數青少年大愛的“火星文”了,如“ 1切斗4幻j,↓b倒挖d!”(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莓兲想埝禰巳宬儰⒈種漝慣”(每天想念你已成為一種習慣)這兩句話中的網絡語詞都是區別于現代漢語常用字的新形式語詞。
第四,用漢字記音且與普通話詞匯正確書寫有別的字詞也應屬于網絡語詞。這種新語詞大多是普通話的方言音,用漢字記錄方音而已。如網絡上用“淫”、“銀”來表示“人”的意思,“你咋那么煩銀呢”,這是東北方言中“人”的讀音。像這種仿方言語音的詞語可以讓操同一方語言的人感到親切,讓一般網民感到新鮮,還可以創造出幽默、諷刺的效果。還有“有木有”、“木油”,“木”與“沒”在某些南方方言中音同或音近,“油”與“有”亦音近。“灰”、“非”不分,在某些南方方言和四川有些土話中都有。還有把“同志們”寫作“筒子們”,“志”和“子”在一些南方方言(z、zh不分)中音同而聲調不同,但口語中這個音節讀得輕而短,音又接近。這樣書寫使網絡青少年有某種新奇感和諧謔意味。
(二)內容的判定
一是舊語詞新意義,相當于“舊瓶裝新酒”。這類詞被應用到網絡后就被重新解構,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或色彩。如我們特別熟悉的“可憐”,是“可憐沒人愛”的意思;類似的還有“恐龍”,本來是一種滅絕了的珍稀動物,但在網上比喻長得丑或性格兇悍的女子;“汗”,本指人或高等動物從皮膚排泄出來的液體,是名詞;新指被震驚后大量出汗、尷尬、無奈的感覺,是心理動詞;類似的還有如“偶像”、“天才”、“特困生”等。還有一類是從古語詞借來的舊形詞,如“囧”,讀jiǒng,四川話“囧窘”音同,網民根據其形體像沮喪的樣子給它賦予了新的意義,本來的意思是“光明”,現在成為表達沮喪、悲傷和無奈心情的形容詞。
二是對新事物給予的命名。這類網絡語詞通常是伴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而被創造的,記錄的通常是社會上當時發生的熱門現象或事件。如2010年最流行的網絡新詞有“辣奢族”、“綠客”、“給力”、“菜鳥”等,其中“辣奢族”是指狂熱追求名牌的人。2011年有“坑爹”、“拼爹”、“親”、“賣萌”、“小資”等一系列的新詞,其中“親”是伴隨淘寶網的誕生而被創造的買家與賣家的稱呼詞。2012年有“吐槽”、“添加門”、“癌癥性格”、“凍臉效應”、“職場保鮮”、“拇指消費”、“碼農”、“地溝機”等,其中“添加門”是因紅牛質量問題引起的下架又上架的熱門事件。還有一些網絡新詞已經有類詞綴現象,如“月光族”、“啃老族”、“泡良族”、“鐘擺族”、“蟻族”、“高壓鍋族”、“隱居族”、“工漂族”、 “海囤族”、“職場無聊族”、“ 蝸婚族”、“河貍族”等,這類詞是對各種人群共有特征的概括。像“~門”是對各類事件的概括,類似的還有“~奴”、“~男”、“~女”、“~二代”、“~控”、“微~”、“~美美”、“~青年”、“~姐”,等等。
對于網絡語詞從形式與內容兩方面進行判定,判定結果可能存在一定的爭議。但是,從語言內容與形式的矛盾是語言學的一個基本矛盾來說,出現爭議是不可避免的。無論判定結果是依據形式還是內容,上文所分析的語詞都是具有典型特征的網絡語詞。
三、網絡表情符號
在近些年來的研究中,很多研究者將表情符號納入到網絡語言的分類中[56],這是應該糾正的。如尚偉在《網絡語言規范化的對策研究》[7]中根據網絡語言的外在結構形式將形象符號歸為網絡語言,如“= ^ - ^ = ”( 臉紅的人兒)、“:-)”(微笑的象形)、“:-D”(大笑的象形)、“:-C”(撇嘴的象形)等。趙均亦在《網絡語言概說》[8]一文中將表情符號歸入網絡語言的范疇。
我們認為這些符號雖然誕生于網絡,適應網絡的需求而產生,但這些網絡表情符號,更像某些公共場合的提示符號(如洗手間的煙斗和高跟鞋或正面站定的男性或穿短裙的女性之類,也像公路邊交通部門豎立的象征陡坡、急彎、不準停等類標牌標志)。
從語言學的角度來講,這些符號明顯不是語言,首先它沒有語音作為物質外殼,只有意義是不能構成語言的,它只是一種表情意的符號。正如余光武、秦云等先生在《語言學視角下的網絡表情符號初探》中所說:“網絡表情符號的本質是具有表情語功能的網絡輔助交際手段,相當于現實語言交際中的態勢語。如果說現實中的交際是‘有聲語言+態勢語言,網絡交際中則是與此相對應的‘文字序列+網絡表情符號,功能主要是用來表達交流雙方的情感、態度、含意與調節虛擬語境的交際氣氛。”[9]從漢字生成演變的過程來說,漢字是“象形表意符號”與“語音”結合的產物。象形符號如果不與音節相結合,那么它永遠都是符號。表情符號雖然有一定的意義,但從未與表義的語音相結合,更沒有約定俗成的對應關系,不表音的符號又怎能稱得上是語言呢?所以網絡表情符號不屬于網絡語言的范疇。
隨著科學技術的高速發展,網絡上已經部分實現了語音化,大大方便了人們的交流,在未來也可能出現“語音與文字兩條腿走路”的現象。但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有必要對網絡語言進行科學的定義與謹慎的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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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1346.
[3]胡文飛,章宜華.準則構建及其在語文詞典釋義中的作用[J].外語研究,2010(3):65.
[4]百度百科:字母詞[EB/OL].[20130422].http://baike.baidu.com/view/3331512.htm.
[5]陳純柱.網絡語言的生成、價值和特征研究[J].重慶郵電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3):2632.
[6]王仕勇.近十年我國網絡流行語研究綜述[J].重慶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5):712.
[7]尚偉. 網絡語言規范化的對策研究[J].長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7):4143.
[8]趙均.網絡語言概說[J].現代傳播,2005(2):9698.
[9]余光武,秦云.語言學視角下的網絡表情符號初探[J].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1(1):13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