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PP
回憶起來,我們倆都十分肯定,那幾天我真的每次都用杜蕾絲了。可是,她還是懷孕了。幸虧,她是我老婆。“估計你是戴晚了”,在朋友的老婆語重心長地猜測聲中,我痛苦地從記憶中搜索著兩個月前的技術動作細節(jié)。
沒準備,真的沒準備,從物質(zhì)到精神,怕什么來什么。剛確診那幾天,嘴里常哼的歌是“最近比較煩”。現(xiàn)在回頭面對自己的陰暗:當時老婆正在感冒,服用了大量的藥物,頭一次檢查,如果因醫(yī)生宣布胎兒有問題而選擇墮胎,老實說,以當時我的心態(tài),是會慶幸的。
然而醫(yī)生宣布了一個比“有問題”還雷人的消息:健康雙胞胎!從“誰有我背,戴套都懷孕”,到“誰有我牛逼,戴套都雙胞胎”的偉大思想轉變,是遵循這樣的思路發(fā)生的——擔當:男人底線;為她們想:不應剝奪孩子生命和老婆的權利;從善如流:有孩子是家庭的好事;期待:我要有后代了;幸福:將有人很需要我;知足:身邊多少人求子心切而不得;膨脹和風頭主義:這回有東西顯擺了;忐忑:養(yǎng)不起咋辦?豁出去:拼了,我就不信養(yǎng)不起……所有這些念頭都在我老婆從B超室里出來后的十秒鐘閃了一遍,走過一條走廊,我已豪情萬丈。我突然發(fā)覺事兒了吧嘰地文藝了好多年,原來我骨子里竟是那么主流那么中華民族那么大男子主義,管他呢我真為我的這種俗氣感到無比幸運。
十月懷胎,我在老婆照本宣科中進行著胎教,捧著大肚子歌唱、朗誦,因工作忙回家常被責備做得不到位,心中有愧。孩子出生,每個六斤。我負責任地堅信,我獲得的甜蜜是新爸爸的甜蜜乘以二。夜里,就剩我們一家四口在病房時,老婆開始大出血。身下的墊子沒多久就濕透,竟換了十幾張。我一邊協(xié)助救護,一邊催促醫(yī)生輸血,一邊手忙腳亂地操作長子和次子的吃喝拉撒,看著她每分鐘都更蒼白的面孔,心提到嗓子眼兒,扎實地感悟了三個生命的糾扯。
日復一日,兩個小家伙在天經(jīng)地義地吞噬著我老婆和我媽的精力及我的工資,我們基本上被吞噬得興高采烈。但我有時會想如果所有業(yè)余時間都用來天倫,也累,跟上班差不多。為此不爽也曾拌嘴。哺乳五個月,醫(yī)生才偶然發(fā)現(xiàn),我老婆肚子上的肌肉已在懷孕時被撐出一個大裂口,皮下就是腸子,需要再做手術修補。在生命的選擇中,大自然極有情又極無情地偏袒孩子,媽媽的肚子都撐破了,也沒早產(chǎn),并拖著腸子哺乳,成就母親的偉大!相比之下,父親的各種矯情和雞賊,實在小兒科得很。
我曾抱著我們家發(fā)燒的老二在兒童醫(yī)院感慨:“一醫(yī)院的孩子,數(shù)你最漂亮!”。也許一醫(yī)院的父親都會這樣對自己的孩子發(fā)感慨吧。像很多剛當?shù)囊粯樱业氖謾C墻紙,也是兒子的照片。不同的是,我誠心挑了個另類表情,他倆神色凝重,滿臉疑竇地看著鏡頭,仿佛在說:“我們就靠你了,靠得住么?任重而道遠啊!”每次疲憊的時候,就打開手機看,竟然也能獲得些力量。一旦回家,看見小家伙在笑,兩個肉團往我懷里一堆,就覺得值了,什么都值了。
給孩子找樂
經(jīng)常加班。我陪伴兒子的頻率只能以周計算。也就是說,幾乎只有雙休才能見到處于非睡眠狀態(tài)的他們。因此我在周末盡量帶給他們精彩的節(jié)目。快兩歲的他們創(chuàng)意無限,我也必須絞盡腦汁帶他們?nèi)ヒ娮R新鮮的地方、新鮮的事物,而且還得保證安全健康。生活在北京,這并不容易。每個周六早上,半夢半醒的我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兩天帶他們?nèi)ツ模俊遍L此以往,也真歷練了我的創(chuàng)意。
曾去過一次早教課,當老師用英文宣布“讓我們歡迎今天來的新小朋友”時,我懷里的長子竟站了起來。就在我瞠目結舌地以為他居然聽懂了時,卻見他極“酷”地穿過“一媽一孩”們圍成的大圈,徑直走出教室去發(fā)現(xiàn)世界了。而身旁我老婆懷里的次子,也在不耐煩地掙扎。就在那刻,我突然感悟,可憐的孩子,我們還是不要過早把“社會”強加在他們小頭腦里吧。去它的什么“別輸在起跑線上”,既然我長子能那么酷地在第一堂課就輟學,就讓他們繼續(xù)酷,再傻玩一年!他們眼里,沒有那一道勞什子“起跑線”。于是每周末,我繼續(xù)自己開發(fā)能帶他們?nèi)ネ娴暮玫胤健?/p>
去年初冬,兒子們剛學會走路,走欲極強。但天降大雪,郊外和街心花園都凍了冰。那個周六,看著憋在家里的他們,我一籌莫展。剛好中午參加了個我們雜志在購物中心舉辦的活動,靈感突來。那天的購物中心在我眼里,不再是時尚潮流的風向標和琳瑯滿目的品牌,也不是那些我期待她們?nèi)汲蔀樽x者的VIP會員。而是巨大的空間、稀少的顧客、平坦的地面、安全的擋板、和看不盡的新鮮玩意——簡直就是個完美的兒童樂園!當天下午,我再度光臨,看著雙子在寬敞明亮的購物中心快活地奔走,我很有成就感,也真切地感受到親情身份對于職業(yè)身份的超越,竟然都被自己感動了。多去了幾次,又發(fā)現(xiàn)頗有一些同齡孩子的家長,跟我英雄所見略同,帶孩子來這里撒歡。等這一代孩子長大,回憶起連卡佛,是否會像魯迅憶起了百草園?
天氣好時,我特喜歡帶全家去天壇。那有十萬棵樹,被稱為北京市“氧吧”。苦惱就是游人太多,而游人較少的樹林區(qū)域地面多坑,對一歲多的小孩子來說不太安全。經(jīng)過探索和思考,我做出準確判斷,帶他們?nèi)ス珗@里的“齋宮”和“神樂署”兩景區(qū)。這兩地方的共同特點是風景很美,地很平;由于不處“祈年殿”和“回音壁”的中軸線,鮮有旅游者,而十塊錢成人附加票又成了擋住每天來公園鍛煉的人群的“門檻”,所以極其清靜。綜上所述,簡直是為我和老婆孩子準備的世外桃源。在這里,兩小家伙能肆無忌憚地實驗各種奇怪的走路姿勢,或者反復演練自己發(fā)明的無俚頭游戲,或者跑了摔、摔了跑。雖然這么說有點肉麻,但他們的需求和快樂,確實是我精益求精地動腦筋的原動力。
現(xiàn)在一提起爸爸,他倆都用雙手做出手握方向盤的形狀,然后“嗚嗚”地學汽車聲音。意思是爸爸就是開車帶他們出去的人。也許在他們小腦瓜里,爸爸干脆就是個專門開車的人。以我為他們付出的時間,這個定位我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