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云

數日前,合肥市新四軍研究會的褚祥林副會長打來電話,邀我去采訪新四軍老戰士李清泉。對于李清泉,我久聞大名,在我零零碎碎的閱讀記憶中,知道他在景德鎮陶瓷業工作過,是陳毅同志引導參加新四軍的,先在軍部工作,后來在新四軍二師任職,解放戰爭期間在六十一師戰斗,再后來轉到外交戰線工作。
5月28日下午,我們來到李清泉的寓所,同去的還有市黨史辦的幾位同志。歲月滄桑讓這位世紀老人步履有些緩慢。我們的采訪就從李老最初投身革命的經歷開始了……
杜重遠引導他投身革命
1919年3月,李清泉出生于江西鄱陽縣,兄弟姐妹七人,父親李福喜是個手工業者,曾在縣城里開了一家小鞋店,后來生意蕭條倒閉了,家境十分清貧。
七歲時,家里把李清泉送入私塾,但由于家境窘迫,他不得不數度輟學。12歲那年,家里省吃儉用又讓他考入設在鄱陽城內的陶藝學校,指望他未來依靠繪畫技藝謀得一份養家糊口的職業。
就在陶藝學校畢業半年后,李清泉在報紙上看到設在景德鎮的江西陶業管理局附設陶業人員養成所的招生廣告。廣告上稱所招錄的學生學期一年,不僅免收學雜費,學校還提供食宿和零用錢,畢業后全部留在陶管局工作。李清泉深感“久旱逢甘霖”,立即前往投考,不久即被錄取。那年他正好16歲。
李老說:“在陶養所對我投身革命影響最深的人是杜重遠。”
杜重遠是東北人,有著強烈的愛國情感,面對國力日衰,他期望通過實業振興國家。因此,他應邀前來江西擔任陶管局局長兼陶養所所長。當時陶養所招收了72名學生,在陶養所成立之初的一段時期內,杜重遠先生時常來講話,與學生們談心。杜重遠向青年學生們講時事,講修養,講做人的道理,勉勵學生們“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做一個對國家、對民族有用的人。李清泉深受影響,自此后,他經常參加進步活動,積極宣傳抗日。李清泉在《三年景德鎮》一文中稱,自己從愛國主義者的立場轉向共產主義者的立場,投身于如火如荼的革命洪流,“主要是受杜重遠先生愛國思想的感召”。
陳毅介紹他參加新四軍
在陶養所學習和陶管局工作期間,李清泉等人進行了一系列的愛國進步活動,還成立了“江西救國會”。西安事變爆發后,他們走上街頭散發傳單,書寫、張貼抗日標語,國民黨專員公署大為震怒,派人抓走了多位骨干成員。目睹現狀,愛國青年們在考慮出路,他們知道中國共產黨在陜北辦了“抗日軍政大學”和“陜北公學”兩所革命學校,很想去投考,但經過討論,多數人覺得還是應該就近上山打游擊。可是,他們一時無法找到上山的關系,只得留在景德鎮。就在此時,一個人的出現,成就了他們的夢想,這個人就是陳毅。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后,面對民族危亡,國共兩黨經過談判達成協議,將南方八省紅軍游擊隊改編成新四軍,開赴前線抗擊日軍。這年11月,為了通知紅軍游擊隊下山集中整編,陳毅路經景德鎮。經陶管局的經濟專家、進步人士羅又玄先生的介紹,陳毅獲知那里有一批愛國熱血青年,便決定見見他們。
一天晚上,陳毅來到陶管局的二層木板樓上,李清泉等青年早已等候在那里。陳毅向他們分析了抗戰斗爭的形勢,闡釋了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還談到了國共合作的背景及前途。當陳毅了解到一些青年想到延安去時,就說:“延安固然是個好地方,但是全國的抗日青年都去那里是不可能的。”陳毅告訴他們,當前最需要的是投身到實際的抗日斗爭中去。他說距離景德鎮不遠的瑤里有一支紅軍游擊隊,即將下山參加抗日。陳毅介紹了這支部隊的情況,然后風趣地說:“愿意去的,可以報名,我陳毅給你們當‘紅娘。”陳毅風趣的談話方式、廣闊的視野和精辟的分析,給李清泉等青年們以極為深刻的印象。
于是,李清泉、熊振作、潘啟琦、李漢雄等十多名青年就來到位于皖贛邊的瑤里,參加了紅軍游擊隊。這支隊伍后來改編為新四軍第一支隊二團二營,與李清泉同去的青年編入一支隊戰地服務團。
整編期間,陳毅來到瑤里,詢問李清泉等人的情況,又前去看望他們。陳毅鼓勵青年們多向工農兵學習,不要看不起“大老粗”,不要擺知識分子的架子,要丟掉小資產階級的幻想。陳毅風趣地說:“要說知識分子,我可是個大知識分子喲,我也要向他們學習嘛!”陳毅的教導讓青年們心悅誠服。
1938年2月,陳毅受軍部委托去浙西開化、華埠等地迎接三支隊,傳達黨中央的指示精神。為了給青年們鍛煉機會,陳毅帶上了李清泉等戰地服務團團員們同行。
難忘的橋頭——新張家殲滅戰
隨陳毅回軍部不久,李清泉調至軍政治部宣教部工作。1939年7月,李清泉渡過長江,到新四軍四支隊工作,任政治部宣教科科長,后擔任九團政治處主任(1941年改為二師十一團)。李清泉所在的十一團是開拓和保衛淮南抗日根據地的一支勁旅。在十一團的戰斗生活中,給李清泉印象最深的是橋頭——新張家殲滅戰。
1941年初冬,國民黨桂系二十一集團軍一七一師及第十游擊縱隊合計六個多團的兵力,向我津浦路西根據地發動大規模進攻,連續侵占周家崗、廣興集、界牌集等地,路西南大片地區被頑軍控制。10月11日,桂頑五一一團一營、頑定遠縣常備大隊1000余人撲向路西中心區,占領了大橋鎮并構筑堅固工事,作長期固守準備。大橋曾是江北新四軍首腦機關——江北指揮部駐地。桂頑所侵占的大橋一帶,已是路西中心區,對根據地威脅極大。
新四軍二師根據陳毅軍長“站在自衛立場,當作表示”的指示,決定反擊桂頑,拔除大橋這根釘子。二師調集六個主力團和路西獨立團、縣總隊等地方部隊,準備打殲滅戰。為統一指揮,成立了路西野戰司令部,譚希林、王集成分別擔任司令員、政委。李清泉所在的十一團(團長吳華奪)擔任正面強攻大橋的任務。11月16日夜,十一團對大橋發動進攻,當夜攻占小街,殲滅頑軍一部。次日,集中火力攻向大街,頑軍負隅頑抗。十一團以火攻的方式,迫使頑軍殘部潰逃,被我圍殲。這樣,竊據大橋的桂頑、土頑1000余人悉數被殲。十六團在新張家設伏打援,經過激戰,全殲桂頑援軍五一一團二營300余人。十一團、十六團各打了一個漂亮的殲滅戰,取得了反頑斗爭的重大勝利。為表彰十一團、十六團的戰功,二師師部分別授予兩個團“鐵錘子團”和“金剛鉆團”榮譽稱號。
中法建交立功勛
在采訪接近尾聲之時,談到李老擔任中國駐瑞士大使期間,為中法建交所作出的貢獻,我說:“正是李老在外交談判中的靈活應變,才使中法建交得以實現,這是一個了不起的貢獻啊!”李老坦然一笑說:“那都是周總理的貢獻,我只是在周總理的指導下,履行本職工作而已。”
1963年8月19日,法國駐瑞士大使館給中國駐瑞士大使館打電話,說法國前總理富爾希望于次日會見中國駐瑞士大使李清泉。李清泉當即表示同意。要知道,由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長期推行敵視中國政策,中國還沒有與任何一個西方大國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
8月20日上午,富爾與李清泉見面。富爾向李大使要求再次訪華,希望能再次見到中國領導人,幫助溝通情況。富爾走后,李清泉立即向國內報告了富爾訪談情況。不久,李清泉接到了國內指示,請他以中國人民外交學會會長張奚若的名義,邀請富爾10月份訪華。
富爾此次訪華,是作為戴高樂的秘密特使前來的。富爾抵達北京后,周恩來總理隨即便同他進行了會談。后富爾又同陳毅副總理進行了多次認真、坦誠的會談。雙方就中法建交達成“三點內部默契”。
此后中法就建交的具體事宜在瑞士繼續進行談判,外交部將總理與富爾談判的情況及所達成的三項默契的內容通報給李清泉大使。在與法方談判過程中,李清泉為慎重起見,于12月底趕到阿爾及利亞首都阿爾及爾向周總理匯報,當時總理正對非洲14國進行訪問。嚴謹的總理在聽過匯報后,對進一步的談判給予新的指示,并要李清泉當面復述一遍中央的談判方針及設想的各種方案。那次與總理的見面,給李清泉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在周總理的指示下,中法談判得以順利進行。1964年1月27日,中法兩國政府宣布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中法建交被西方媒體喻為“外交核爆炸”,轟動了國際社會。 (責任編輯 束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