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飛
桂花開的第二撥。香氣已經散了架,氣若游絲般緩慢地飄向老舊的居民樓,輕輕拂過墻面上,一條條開裂又被柏油涂抹過的疤痕。
魯慧在二樓廚房的窗口,處理一只中秋過季后的醬鴨。先把鴨腿卸下,這是給兒子留的,再切一盤零零碎碎的送到一樓經常幫忙照看兒子的老人云那里。
桂花香微弱的香氣從樓下飄上來,她放下了刀,鼻子往窗戶口嗅了一下,結果嗅了一鼻子油煙和塵土的味道。紗窗經年不洗,已辨不清顏色,上面還留著蚊蟲僵硬著的身體。魯慧又踮起了腳,想探一下是哪里的桂花又開了,可樓下只有兩棵矮墩墩的杜鵑。
魯慧去衛生間洗手。衛生間狹長,是被廚房和臥室過分擠壓的后果。為了不顯得逼仄,墻壁上鑲了一塊很大的鏡子,鏡子把衛生間濃縮成一幅畫:一只沒有坐墊圈的老舊白色抽水馬桶,釉面已經發黃。三根不銹鋼管制成的毛巾架,鋼管簇新。這是夏天到來時魯慧央求裝空調的師傅,幫忙打洞新裝的,師傅說,這些所謂的不銹鋼以后都會生銹。在畫的上方的孤角,淋浴的花灑懸在上空,殷勤地為畫面做沖刷工。成年累月的水漬進入了畫面,畫面上起先是一條條曲曲折折細黑的脈路,越延伸越粗壯起來,像充盈的血管,卻在某處突然爆裂,畫面上便開出烏黑的花來。
又有微弱的香氣勾引了一下魯慧的某根靈敏的神經,她把粘著滑膩的香皂沖洗一下放回原處。單膝擱在馬桶蓋上,用另一只腳作支撐,身子往外伸,探到窗口。是那棵圍墻內的桂花樹,這是它的第二茬花,魯慧好像最終確認了這個事實,這瘦弱的丹桂在早秋的時候曾熱鬧地開過一茬。
住在三樓上的老太太銀,在樹下鋪了一層薄膜紙,拉住枝葉不依不饒。丹桂金屑般不情不愿地掉落下來,住在四樓兩年前走了老伴的坤一副形銷骨立的樣子,戴著眼鏡,背著手,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看著。
干燥的秋天,魯慧在樓梯上碰到手拎著薄膜袋子的銀。她沖銀點點頭,銀的眼睛很大,眼下方塌陷得厲害,露出無數鮮紅的毛細血管,讓人不忍細看。銀會在每個人跟她打招呼時停下來,睜大著眼睛,嘴唇一直蠕動著,沒有聲音。她會在原地一直注視著,直到打招呼的人逐漸消失在視野盡頭。銀才會吐出一句,去上班了啊。
一聲古怪的叫聲。魯慧把擱在馬桶上的膝蓋放下。站直。這個叫聲總是在她專注于某一時刻時突然響起。叫聲已經持續一個多星期了。是一只鴨子?又好像是鵝發出的叫聲?鳥的叫聲不是這樣,雞的聲音也不是這樣,狗貓的叫聲更不應該是這樣。魯慧無法判斷。它的叫聲顯然不是嘎嘎那么簡單,沒那么聒噪,也不是什么高亢、洪亮,而且每一次都只發出一聲。也許,是一只魯慧從沒見過的什么寵物鵝。聲音像是長久地悶在細長的脖子里,突然迸發出來的,不尖銳。等你還想再聽一遍,細辨一下聲音的歸屬時,它又啞然無聲了。在下一刻,在你全神貫注而且毫無防備的時候,它又來了。深夜,在空空蕩蕩的樓道里,戛然而止的叫聲,好像是一個長途跋涉者郁積于胸的呼喚,這種呼喚在長長的間隙里卻又得不到回應。
樓上樓下有關于這個叫聲的種種猜測。
樓上樓下總共住了6個人,這中間還包括從未見過面、長期躺在床上的一個老太太。
樓,孤立在城市外,霓虹燈照不到它,出租車不愿意經過它。它曾經是某個單位的宿舍樓。城市的重心不斷向遠處延伸,沒有年輕人再愿意守著它,它圍著半截殘敗的圍墻,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越來越佝僂起來。
魯慧一年前帶著6歲的兒子搬來了這里。于是。空蕩寂寥的樓里有了些熱鬧。他們的消息集散地,是在樓梯的入口。兩棵矮墩墩的杜鵑,蹲在水泥地面與圍墻空隙里,聽著坤與云的對話。一口濃濁的痰吐在杜鵑細絨毛的枝葉上。魯慧盯著兩張葉片上粘連著顫動著的痰。老頭坤斷言,那叫聲肯定是一只鴨。云說,也可能是只八哥什么的,她晚上總是睡不好覺,心想,要是八哥那你也弄點好聽點的聲音出來,這作對的叫聲總是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出現。銀的觀點又有點特別,她說,這聲音一點也不嚇人,好像是公園里猴子的叫聲,就是只猴子。
他們曾到這個聲音的發源地查看過。這是一片狹長的草地,在樓的一側,圍墻與樓房之間,用鋼絲柵欄圈起的一片草地,僅留一條細窄的水泥過道。那棵百無聊賴的丹桂被摒除在了柵欄之外。柵欄內瘋長的紫蘇和狗尾巴草把中間藍頂的鋁板小房子隱蔽起來,露出藍藍的屋頂。這是一間漂亮的房子,像魯慧兒子圖畫書的童話屋子,有著白色拱形的門,還有漆成紅色的屋身。在這個漂亮屋子的前面還有一盞白色的路燈,三個燈盞像秋天落日前的牽牛花,委婉地低垂著頭,雖然燈盞上面沒有一只亮的燈泡。
高過腰部的鋼絲柵欄,阻擋了窺探的欲望。這像平日里的一塊禁地。坤和那個戴著深度眼鏡的退休女教師英子曾鼓勵他們中間惟一年輕力壯的魯慧翻過去,去看一下那個藍頂的鋁板小房子里關的究竟是什么。
魯慧靠近那個鋼絲柵欄,試著抬了幾次腿,這樣的高度跨越,讓她覺得不安,在跨越進去的第一步,茂密的雜草里有著不可預知的危險。如果真要爬過去,她必須找個凳子才能翻進去,她這樣對坤和女教師說。可是后來兩人站在柵欄前聊天,誰也沒有再提翻進去看看的事情。
不過,坤有一次還是說起了在草叢里的那間藍頂小屋的歷史。他知道圍著鋼絲柵欄的地方,是很多年前這幢樓里一家住戶為養狗而圈起的地方,藍頂的鋁板屋養著一條叫金毛的狗。金毛長得壯實。舌頭一伸,口水滴滴答答下來了。那個時候樓里住滿了人,聽說這小狗買來的時候就得好幾千元,吃過飯的人們都會站在那條細窄的水泥過道上,隔著柵欄逗身價不菲的金毛玩。金毛就在柵欄里生氣,跳躍。后來那戶人家搬走了,金毛也走了,可柵欄一直在那,沒人想著拆除。當然沒人想著進去,里面的野草就開始瘋長起來,各種雜草相互摻雜,狗尾巴草、連錢草、紫蘇,都以各自的方式快速成長。只有丹桂很寂寞,它俯視著柵欄里的草草葉葉相互攀爬,自己沒有競爭對手。
坤背著手,還是堅持觀點跟魯慧說,“這里面養的是只鴨,白色的毛,脖子有些長,而且只有這樣的鴨子才會這么叫?!?/p>
英子對魯慧說,“鴨子很可能是躺在床上從不露面的那個老太太的兒子養的,有天中午她在衛生間的窗口看見老太太的兒子曾翻進柵欄。在小房子前面放了碗水,還撒了一些谷子?!?/p>
魯慧問:“為什么養只鴨在里面?”
坤斷言,這是有人送給老太太在法院工作的兒子的,一定是吃不完,暫時養在這里。
英子接茬:“老太太兒子給她拿東西,吃不光,堆在房間,過段時間,就扔垃圾筒了?!庇⒆悠康缀竦淖笱坨R鏡片上有一條豎著的裂紋,說話的時候她就把那只眼睛睜得老大,這樣看起來就像眼球被裂紋切割了。魯慧每次跟她說話都盡量把視線放在她的眼鏡下方,那個被眼鏡壓塌的鼻梁。
魯慧曾碰到過老太太的兒子,他通常開著一輛黑色的小車,在午后過來。穿著白色的襯衫,藏青色的褲子,皮帶系在微腆著的肚子上。他通常來母親這里午睡,在上班時間離開。他一直是行色匆匆,拎著黑色的公文包,低頭,像在匆忙思索某個案例,永遠也思索不完似的。魯慧曾想過他一定是帶長的什么官,她在每次與他碰見時。都會微微抿起上下嘴唇,拉開嘴角的弧度,等待他思索完畢抬起頭的一剎那,那個弧度就變成微笑了??芍两駷橹?,魯慧從來沒讓那個弧度變成過微笑。
魯慧經常會把這個一本正經低頭的人和老太太長時期足不出戶聯系在一起。兒子為什么不叫個保姆長期侍候她老人家呢?這個男人一定非常細心。魯慧想,要不然為什么不放心請一人侍候他老母親?還是個孝子!他常來母親這里午睡,好像是懷舊吧?還有,他常常低頭走路,就說明他沒有跟左鄰右舍溝通的愿望。魯慧曾問過坤,這個足不出戶的老太太你們以前見過沒有?坤說。怎么沒見過?就是老太太的行為常常很怪異,好像怕鄰里們會托她兒子經辦什么案子似的,坤說完,嘿嘿笑起來。
銀很慢地從樓梯上下來,她常常會默默盯著老太太的兒子。她踱步,踱到了柵欄旁邊,老太太兒子的汽車發動的聲音傳來,銀則長久地站在柵欄前注視著藍色的小房子。茂盛的紫蘇有躍躍欲試探出柵欄的沖動,銀的兩片蜷縮在一起的嘴唇一直蠕動著,像在蠶食著紫蘇的葉子。
魯慧在附近服裝廠打零工。離家近,活不多的時候,中午她可以回家一趟,準備一下晚上的飯菜。路過柵欄時,藍頂屋里那個家伙叫喚了一聲。魯慧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她現在越來越相信,這里面關著一只鴨,一只雪白的鴨??墒区喌牟弊永镌趺磿l出這么奇特的聲音?這小屋子里為什么要長期囚禁一只鴨子呢?魯慧向小屋張望,鴨又一次沉默了,在一片靜謐的草叢里,一切都恢復了安靜。
圍墻圍起來的五層樓沒有鐵門,其實有門,它只是以一種散架倒地的姿勢伏在旁邊的荒草地上,一枝黃花在它發銹的身體旁以昂揚的姿態生長著。在慶幸還沒倒地的圍墻上歪斜著訂了幾個報箱。只有坤的報箱還隔三岔五斜插著一份老年健康報。魯慧在下班的時候發現,在坤報箱旁邊,插著一個白色信封。這個報箱魯慧沒有鑰匙,202,是她住的屋子,理所當然,這個白色信封是她家的。她還是有一點猶豫地抽出了信封,寫的是她的名字。信封右下角有落款,二區人民法院。
坤的兩只手里都拎著東西,兩根黃瓜和三個土豆,還有幾個饅頭,從老遠的水杉樹下走來。他盡量睜大鏡片后面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報箱旁邊站著的人,不自覺地腳步遲緩起來,布鞋底接觸著粗糙的水泥地面發出磨擦的聲音。
魯慧朝坤的方向張望了一眼,把信封攥緊塞進了口袋。確切地說,這不是一封信,是通知。魯慧盯著二區法院關于涉嫌詐騙的開庭通知。這張兩頁的紙上,列著幾條法律條款,列著一個人的涉嫌的罪行。而這紙上所陳述的人魯慧已經一年多未曾謀面,雖然此人是兒子的爸爸。這個人告訴她,不要聯系他,找個地方躲起來,因為他欠了很多錢,也欺騙了很多人,他很快就會被抓進去。魯慧帶著兒子搬到了遠離城市,遠離街道的這一幢破落的樓里。過后不久,她給他發了一個短信,告訴他地址。如今,他給了她這樣的一個回復。
魯慧又聽到柵欄里的東西發出的聲音,像是多日未進食的樣子,叫聲有氣無力,這樣的叫聲越來越稀疏,有時一天也聽不到一聲。
魯慧去云家里接回兒子。云坐在角落,兒子在靠窗的桌子上畫畫。太陽西斜的光線,透過百葉窗的葉片,射在碗柜上的兩個描藍線瓷碗上。
魯慧問云,是不是那個老太太的兒子沒回來,關在那里的鴨沒人喂,餓得沒力氣嚇人了?
云說也不全是這樣,這鴨凌晨會叫,只是叫得少了。云說話語調緩慢,聲線很虛,像光束中的塵埃,緩緩地漂浮在空氣里。
兒子在門口跟云道再見,云送娘倆走到門口。娘倆在樓道里手捏著手,云默默站在門口看了他們一陣,隨后關上了門。
魯慧很想在這個時候兒子能叫她兩聲媽媽,可兒子什么聲音也沒發出來。回到家里,魯慧覺得從來沒有如此的寂寞。房間里僅存的一點點光線仿佛越來越黯淡,魯慧害怕失去這僅有的一點點光線。
很多個晚上,兒子會緊緊摟住魯慧的脖子,問爸爸去了哪里。魯慧摸著他的腦袋,說爸爸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做生意。兒子又問,媽媽,你們是不是離婚了。因為云是這樣問他的。
魯慧問兒子,你怎樣回答云奶奶?
兒子說,我問云奶奶什么叫離婚?
云奶奶說,離婚就是爸爸和媽媽像陌生人一樣生活。
魯慧的兒子有時也學云說話,把一句話拖成長腔,魯慧就會輕輕打一下兒子的屁股。魯慧感激云,在自己晚回家的時候幫著帶兒子,可心里總像壓著塊烏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長久以來,她總是坐立不安,這種坐立不安隨著小屋里那誰也報不上名來的叫聲持久不散,更是讓她產生了莫名的恐懼,但她并不希望有誰注意到自己的驚恐。
周末和節假日,她把自己和兒子關在家里,開著電視,教兒子識字或做各種游戲,碰撞桌椅的聲音,兒子的笑聲,這樣的響動把樓上樓下吵著了,可他們從來不找上門,似乎還很高興。英子和坤有時還有銀,就站在矮墩墩的杜鵑旁,朝二樓張望,雖然他們什么也看不見。
鴨子的叫聲已經很少聽到了。魯慧又去問坤是不是這樣。坤說是這樣,不過他前天好像還看見它黃色的長嘴,在拱形門上方的一條寬縫里伸了出來。
魯慧開始想念那只鴨。覺得鴨把嘴伸出來一定是里面太逼仄了,或許是餓或者渴。
怪了,現在魯慧反而有些焦急地等待著它的叫聲。
它可能快死了!魯慧有一天突然想。
它會死嗎?我能否幫它下忙?魯慧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要她打開藍色鋁板房的小門,那它就能出來,鴨可以用翅膀奔跑的。它不僅能飛出這柵欄,還能飛出圍墻。那么,它就自由了。
魯慧選擇在午飯后去做這一件事。
這座樓里所有的人都開始午睡了,魯慧開始了行動。她搬了個凳子,小心翼翼地從二樓下來,不讓一個凳子的腳擦到樓梯的扶手。凳子在柵欄外放平穩,她輕而易舉便翻進了柵欄,踏進那一叢叢茂密的連錢草里,草地很柔軟,沒有什么響聲,她已經忘記萬一有蛇出沒的安全感。
那些遮蓋住藍色鋁板房的紫蘇被刀砍伐過,露出枝子的斜切面,鋒利地刺向天空。魯慧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扇拱形的門,里面卻沒有一絲的動靜。她從旁拿了一截紫蘇僵硬的枝條棒,往里試探地戳了一下,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在移動。它不肯出來,是突然的光亮讓它不適應?魯慧學著它的樣子從嗓子眼里咕咕地喊了幾聲,鼓勵它出來。它終于動了,魯慧也看明白。它并不是一只鴨子,而是天鵝,是一只灰色的、有著長長脖頸的天鵝。它已經瘦得不成樣子,灰天鵝開始慢慢向外走動,它翅膀的顏色比周身更深一些,并且開始暴露在正午的陽光下,屁股上的毛被自己的糞便粘成了一坨。現在。光線把它的毛色和莖狀部分都一一羅列出來,像一塊由淺到深的調色板。
魯慧突然想起,這個地方有吃天鵝的習慣,只是不知為什么那個在法院工作的孝子沒有把它給他母親吃掉!魯慧又看了看天鵝,再看看天空,天鵝并沒有看她,只是惘然地站在門口。
魯慧用棒去撥它的屁股,對它說,逃呀,你不是天鵝嗎?你能飛啊,難道天天關在這黑屋子里,不知道白天黑夜的好么?
天鵝只是扭動了一下屁股,朝魯慧輕輕叫喚了一聲,繼續站在門口。魯慧又氣又急,扔掉了棒子,用腳踢了一下它的胸脯,它卻慢慢地又想鉆進屋子。
魯慧的心情被這只天鵝搞得復雜起來,她在茂密的草叢里走了幾步,踏出了一條軟軟的草徑。她又走到柵欄邊緣??拷す穑吹竭€開著幾簇桂花,便有些粗魯地揪下一撮桂花放在鼻子下,卻發現一股看不見的塵土味道鉆進了鼻孔。她丟掉了桂花爬出了柵欄。
爬出柵欄的魯慧發現,小房子的門依然開著,那只灰色的天鵝又一次出現在它的拱形門口。魯慧瞪著看它,在心里剛說了一句:你真的飛不起來了嗎?這時,灰天鵝的翅膀展動了一下,接著開始撲楞,它試了兩次。終于,搖搖晃晃飛了起來。
魯慧輕輕舒了口氣,你還是會飛起來!你快飛吧。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急匆匆的,是在法院工作的那個孝子。
魯慧突然想起,是不是可以找他說兩句。說兩旬什么呢?魯慧來不及思考便迎了上去,嘴角的弧度列好了陣,可這時,她卻發現自己手里還拎著剛剛用來爬柵欄的板凳,魯慧不知道是放下凳子還是繼續拿著,可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而那只灰天鵝,早已上了藍天,向著遠處飛去……
責任編輯:李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