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真性情的中國民族音樂

梁曉奮

龔琳娜和上海民族樂團，之前似乎并無交集，而此次，也確是兩者的首次合作。但經過一番探訪后，我們不難發現，兩者不僅在音樂理念上有不少共同之處，在藝術特點上亦有異曲同工之妙。作為“2013上海夏季音樂節”中的一臺音樂會，7月12日晚它呈現給觀眾的，將不僅僅是民族聲樂和民族器樂的當代作品，更是一種深藏在每個中國音樂家心中、充滿民族自豪感的情懷。

“神曲”不是全部

因“神曲”而被大眾所熟知的龔琳娜，1975年出生于貴陽，1999年畢業于中國音樂學院民族聲樂系。學院派出身的民族聲樂歌唱者，為何會與“神曲”《忐忑》結緣？想必大部分對其略有了解的觀眾都知道，那是龔琳娜與其丈夫、德國籍作曲家老鑼（Robert Zollitsch）的合作成果。自2002年起，龔琳娜便開始研究中國戲曲、民歌等多種不同的聲樂技巧，最終融匯在老鑼為其創作的作品之中。本場音樂會，龔琳娜雖仍會為觀眾獻唱《忐忑》，但這并非演出的重頭戲。

近日，龔琳娜為參加“2013上海夏季音樂節”新聞發布會來滬。一襲碧綠的斜肩連衣裙不僅帶來了夏日的氣息，更讓人近距離看到一個不夸張、不戲劇的簡單藝術歌者。說她簡單，因為在不長的采訪和交談時間里，你似乎已經可以看到她的全部；說她簡單，因為她的生活中，仿佛全部都是音樂，被音樂浸潤，被音樂感動，因此你可以看到一個幸福而感恩的女歌者。

不論是在臺上還是臺下，龔琳娜都不會錯過讓人們了解她音樂的機會。本場音樂會的一部重要作品《愛之歌——為中國民族管弦樂團與女高音而作》，是一部以李清照的宋詞為音樂素材的聲樂套曲。雖說為詩詞配上音樂吟唱并非先鋒創作，但愿意并堅持挖掘中國傳統文化精髓，讓其為更多現代人所欣賞的人卻不多。老鑼就是這些為數不多者的其中之一——作為一個德國作曲家，他雖浸淫于諸如舒伯特《冬之旅》這樣的西方古典音樂，卻深深被中國古典文化所吸引。古詩詞的清麗雋永，戲曲聲腔的婉轉綿長，無不讓其義無反顧地撲向這座文化寶庫。也正因為如此，龔琳娜在與他的合作中，越發堅定了“要唱民族的音樂，發出中國的聲音”。每每說到這里，龔琳娜總是禁不住有些哽咽：老鑼不僅是她的人生伴侶，亦是她音樂的良師益友。更重要的，是老鑼給予了她強大的民族自豪感，讓她一直在不斷看到閃爍著鋒芒的中華藝術瑰寶。也許正是由于這樣的驅動，龔琳娜在接受采訪時，總會迫不及待地告訴觀眾——“中國經典的傳統文化是我們的財富，無需模仿和復制西方音樂，我們可以有自己的聲音！”

民族音樂不僅僅是《二泉映月》

很多古典樂迷對西方著名的交響樂團如數家珍，但對我國民族交響樂團的發展和現狀卻鮮有關注。作為中國最早成立的現代大型民族樂團，上海民族樂團于1952年成立，去年剛過完六十歲生日。六十多年來，樂團一直以音色柔美、風格鮮明、演奏精湛而著稱。新時代立足于上海這個國際大都市，樂團不斷發展，不僅堅持傳承江南絲竹等傳統民樂，亦經常上演氣勢宏大的民族管弦樂曲以及風格清新的民族室內樂及彈撥樂合奏等富有特色的中小型節目。

近十年來，上海民族樂團在“以創作帶動演出，以創新推進發展”的全新理念下推出了一系列民族器樂新作，并為樂團度身定制演出季。《二泉映月》等民樂經典作品雖經久不衰，已成為民族器樂曲庫中的一面旗幟，但中國現當代作曲家創作的大量新作，應有更多的機會讓觀眾聽到。上海民族樂團自2006年開始的演出季，即是這樣一個展現樂團演奏實力、打造樂團經典品牌的平臺。

由于樂團大力推動民族音樂創作，多年來積累了豐富的創作曲目，其中許多作品曾在“上海之春”“國際藝術節”中獲獎。近年來，由樂團委約創作的打擊樂與樂隊《龍躍東方》、二胡與樂隊《太陽祭》、二胡與樂隊《夢釋》等，爭相被海內外各大民族樂團演奏，成為新時代的經典民樂作品。

樂團在自身的成長和發展歷史中，薈萃了一批優秀的演奏家。不僅有二胡大師閔惠芬這樣的老一輩藝術家，近年來更不斷推出具有個人風格和藝術特點的青年演奏家，他們大多技藝精湛、個性鮮明，并且擁有出眾的形象和氣質，為民族音樂的舞臺帶來陣陣耳目一新的感覺。本場音樂會，幾位樂團頂尖的青年演奏家也將登臺，演釋極具時代風格的民樂作品。

上海民族樂團現任團長、藝術總監、指揮王甫建，是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教授，并擔任中國青年民族樂團藝術總監、常任指揮。王甫建1985年指揮中央音樂學院民族樂團，在北京推出民族音樂現代作品音樂會，首開民族樂隊演奏現代作品之先河。由他創作的作品：雙琵琶協奏曲《斷橋》、古琴與樂隊《聽雪》、三弦與樂隊《土風四首》、民族管弦樂《歡樂歌》《鳳陽花鼓》《趕牲靈》等大量民族器樂作品，其中不少已成為音樂會保留曲目。此次音樂會，樂團雖由客席指揮劉沙執棒，但之前積累的長期合作，使樂團和指揮劉沙已形成默契。劉沙畢業于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交響樂隊指揮專業，曾受到小澤征爾、羅斯特羅波維奇、約瑪·帕努拉等大師的指導。他現任中央民族樂團常任指揮、上海民族樂團客席指揮，自2011年開始在俄羅斯圣彼得堡國立音樂學院隨指揮教育家亞歷山大·帕里舒克（Alexander Polishchuk）教授學習歌劇和交響樂指揮。

僅僅到此，這位外形粗獷、音樂細膩的指揮家劉沙，和身材嬌小、聲音卻極具爆發力的聲樂家龔琳娜，交融中西文化的作曲家、指揮家老鑼，以及風格海派唯美、音色令人驚喜的上海民族樂團的合作，已經令人迫不及待！

兩者合作意義深遠

在談到與上海民族樂團首次合作有何期待時，龔琳娜說，她最看重一個樂團或一個音樂家對待音樂的態度。這與上海民族樂團一貫堅持“不斷保持作品的創作，不斷提高音樂的質量”是不謀而合的。其實，都將中國傳統文化視為音樂創作珍寶的龔琳娜和上海民族樂團，不謀而合之處絕不止這一點。

龔琳娜為本場音樂會精心挑選的《愛之歌》，是首次在中國大陸地區公演，兩年前她曾與香港中樂團合作演出過一次。這也是龔琳娜一直覺得較為遺憾的：她與老鑼早在十年前就開始創作古詩詞吟唱作品，但一直未有很好的平臺得以展示。此次終于能和國內頂尖的民族樂團合作，并在“上海夏季音樂節”這樣一個寬廣的平臺上再次演出這部作品，著實令人感到欣慰。

《愛之歌》以李清照的四首宋詞詞牌分別對應四季，用四個樂章吟唱出女性心中四季永恒的愛。第一樂章“春——浣溪紗，懷春之美”柔美而令人期待，如同綻放伊始的花朵；第二樂章“夏——如夢令，愛戀之火”熾烈而激情，是整部作品感情的高潮；第三樂章“秋——聲聲慢，相思之情”則迂回曲折，強烈的聲響對比折射出情感的動蕩起伏；第四樂章“冬——清平樂，感懷之愛”回歸最后的淡然，溫暖而平實。整部作品的音樂空靈優美、高潔而濃郁。這部作品雖為聲樂套曲，但第二樂章“夏——如夢令，愛戀之火”可以作為獨立的樂曲來演奏。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民族樂團也有一部名為《如夢令》的經典作品——箏、簫與女聲《如夢令》。這部作品是由現任上海民族樂團副團長、箏獨奏家、國家一級演員羅小慈作曲并演奏。作為中國古箏界的代表人物之一，她在創作、演奏、演唱等方面都進行了積極的探索和實踐，提出“新文人音樂”理念，在創作中致力于中國傳統文人音樂之現代意義的開掘與弘揚，將民族性、現代性與個性高度融合。這部《如夢令》便是她的代表作之一。

將兩首《如夢令》細細比對，便會發現羅小慈的《如夢令》更為古典婉約，情感的表達相對內斂。與《愛之歌》龐大的聲樂套曲編制相比，羅小慈的《如夢令》用箏、簫兩件樂器對話，更顯其文人音樂的氣質。而老鑼創作的《愛之歌》，無論從作曲、吟唱風格以及情感的表達來看，都更傾向于展示現代人的心情。正如龔琳娜所說“老鑼的創作是很當下的”，這部古詩詞作品依然具有勇敢的探索品質。此次，觀眾雖無緣同時聆聽兩首《如夢令》，但相信有心的觀眾，一定會收集兩部作品慢慢欣賞。

近年來，上海民族樂團頻頻與包括譚盾在內的著名作曲家、指揮家和演奏家合作，每次演出都驚喜不斷。2013年7月，隨著龔琳娜帶來其具有中國古典韻味的新藝術音樂，期待有更多的樂迷朋友將目光轉向民族音樂這一片沃土，感受民族樂團用更親近我們民族情感的音樂表達傳遞心靈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