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斜風清醉清明

陳云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杜牧的一首《清明》成了千古絕唱，成了人們祭祖“好像斷魂一樣迷亂凄涼”的代名詞。雖然這一點違背了杜牧的原意，但卻應和了人們清明祭祖的心情。

今年三月底，外地的幾個表哥回來祭祖，盡管風塵仆仆，但依然馬不停蹄地趕往老家。我們一行十七人四輛車，一轉眼就來到姑媽墳前。我們從車里拿出祭奠物品，依次行禮、磕頭。輪到我時，我長跪著，默默地和姑媽訴說心語。姑媽在世時的音容笑貌，言談舉止像過電影一樣，歷歷在目，一切猶如昨天。正當我沉浸在追憶姑媽、緬懷無限的情愫中，大表哥說：“小妹，趕緊磕個頭！我們還要去給老太上墳，你和你大嫂就在這里等我們。”“好，你們去吧！”我們來到村子里一戶人家院子外邊的一大片空地上站著，旁邊還有幾處菜園。嫩生生的白菜已經黃花插頭，青春正旺；胖乎乎的蒜苗隊形整齊，精神抖擻。我們幾個一邊閑聊，一邊欣賞這無邊的春色。

三月，真是一個風和日麗、暖風拂人的季節。村外的天上造型各異，五彩斑斕的紙鳶正帶著孩子的夢想，載著孩子的童年自由翱翔。他們奔跑著，放開長長的線，放開被課堂壓抑已久的輕松，把笑聲拋上天，灑滿地。惹得燕雀們也禁不住嘰嘰喳喳地興奮著、唱和著、舞蹈著。綠柳實在忍不住激動的情懷，扭起了秧歌。那纖細婀娜的腰肢，那柔嫩潤澤的肌膚，讓人想到風姿綽約、清純甜美的南國少女；讓人想到剛出蛋殼的鵝黃色的絨球似的小雞仔。幾株桃樹有的綻開笑臉，似乎在欣賞這絕妙的舞姿；有的朱唇微啟，好像正在朗讀朱自清先生的美文“桃樹，杏樹，梨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都開滿了花趕趟兒。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腳下，綠色的地毯鋪滿整個春天，綠草茵茵，翠色欲滴，一碧千里。其間的野花相繼開放，淡藍的，淡紫的，微紅的，大紅的，夕陽紅的，花白的，純白的，粉白的，橘黃的，絳黃的，淡黃的……五彩繽紛，姹紫嫣紅。匯成花的海洋，色的沃野，生命的主場。我真被他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精神所折服了。

行走在這樣的天地間，再沒有工作中的頭暈眼花，再沒有情感中的磕磕絆絆，再沒有生活中的婆婆媽媽。有的只是天藍，云淡，風輕，陽暖，桃動情，柳含煙，梨嫵媚，水弄影……怪不得明朝的王磐吟詠道：“問西樓禁煙何處好？綠野晴天道。馬穿楊柳嘶，人倚秋千笑，探鶯花總教春醉倒。”好一個“總教春醉倒”！今天，我們也和王磐一樣醉倒在這蓊蓊郁郁的楊柳叢；醉倒在這鶯歌燕舞的花草間；醉倒在這溫風暖日的春光中……“喲，這薺菜真嫩！真大！真可人疼！我們趕快挖薺菜吧！”大嫂的“嘖嘖”稱贊聲吸引了我。細看腳下，簡直就是一個水嫩嫩、綠油油的薺菜園。

于是，我們每人找來一截小樹枝當鏟子挖薺菜。我們邊挖邊聊，你一句我一句，大一聲小一聲地說著小時候挖薺菜的趣事，說著我們讀到過的關于薺菜的古詩。當我提及辛棄疾的《鷓鴣天》中“春入平原薺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鴉。多情白發春無奈，晚日青簾酒易賒”時，不禁喟然長嘆：“時光匆匆，轉瞬即逝。‘多情白發春無奈，人生苦短呀！”“是呀，幾十年一轉臉就過去了。我們都老了，可春還年年來，年年新呀！”大嫂也不無感慨地說。

責任編輯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