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政府籌軍餉借外債《國民公報》言真相遭查封

沙敏

94年前老報紙的故事：

1912年至1928年北洋政府時期，軍閥混戰(zhàn)，皖系軍閥段祺瑞、直系軍閥馮國璋、奉系軍閥張作霖輪流控制著政府大權(quán)。自1917年張勛復辟失敗至1920年，皖系軍閥段祺瑞出任國務總理，控制著北洋政府大權(quán)。他為了擴充與壯大自己的勢力，與日本政府于1917至1918年，秘密地簽訂了總額達5億日元的一批借款，其中西原龜三代表日方與段祺瑞政府簽訂的八項借款就達1.45億日元。通過這一借款，段祺瑞政府將我國山東和東北的鐵路、礦山、森林等大量權(quán)益出賣給日本。1918年5月6日，日本陸軍少將與段祺瑞政府代表靳云鵬，在北京秘密簽訂了《中日陸軍共同防敵的軍事協(xié)定》，19日中日雙方又簽訂《中日海軍共同防敵的軍事協(xié)定》。兩個“協(xié)定”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是：日本在戰(zhàn)爭期間可以進入中國境內(nèi)，中國應派兵支援。通過協(xié)定，日本派出大批軍隊進入中國東北，中國面臨被日本獨占為附屬國的危險。北京市檔案館的檔案記錄了《國民公報》因披露北洋政府向日本借款真相而被查封的歷史事件。

北洋政府為籌軍餉借資日本

北京市檔案館這張泛黃的滿紙折痕的《國民公報》，出版時間是民國八年（1919）8月19日，對開四版。

《國民公報》于1910年7月創(chuàng)刊于北京，日出對開八版，社長文實權(quán)，主筆孫幾伊等。報紙以促進君主立憲、提前召開國會為宗旨，經(jīng)常發(fā)表新潮思想文章，內(nèi)有近代改良主義思想家梁啟超、黃遠生的一些文章。

報紙一版和四版印滿圖文并茂的廣告。二版則刊載了這樣一條消息：“中日武人又簽密約之駭聞。”副標題是——日本承認擁護北京政府，中國保證不向美國借款。內(nèi)容如下：“據(jù)Z彼新近曾見一文件（即秘密合同）若令外人知之，必可以引起其與味，彼于此秘密合同，雖未窺全豹，然于其中某項條文，猶能記憶，聞此約之簽定，在五月初旬，日本軍官若干人來京之時，簽字者一為段祺瑞，一即日軍官，某約中第一條：日本軍閥保證繼續(xù)承認并擁護北京政府。第二條：中國政府保證不向美國借款，或以任何條件接受美國金錢。若其果確，則此合同之為秘密，不足怪也，以下各條，未及細閱。”

該文章提到1918年5月6日，日本陸軍少將齋藤季治郎與段祺瑞政府代表靳云鵬在北京秘密簽訂的《中日陸軍共同防敵的軍事協(xié)定》內(nèi)容“關(guān)于中日軍事上之共同行動，及日本擔保續(xù)與北京政府以財政上之協(xié)助，此約并未由陸軍總長靳云鵬簽字，故不能謂其即系延長軍事協(xié)定，如初時所猜測的列強（日本在內(nèi)）于三月間欲以財政窘北京政府，斷其接濟，以使之改善其行為，而趨于和平，迄未收效。”

關(guān)于北洋政府向日本借款合同之事，報稱“秘密借款仍在談判進行。且其數(shù)甚巨，徐樹錚新近曾赴奉天，與張作霖磋商解決吉林事件，刻聞彼是時簽定吉林鐵路事，刻聞彼于是時簽定吉會鐵路，正約得2000萬元，按1916年6月18日，交通部與日本三銀團簽訂之草約，規(guī)定借款2000萬元，先墊半數(shù)，不知徐樹錚今果以何種條件而得1000萬元，殊令人不易猜度也。”

《國民公報》文中所提吉會鐵路是由吉林省吉林至朝鮮會寧，與朝鮮鐵路相接。吉會鐵路在中國境內(nèi)由吉林至長春、吉林至敦化、敦化至圖門三條線路組成，日本攫取了吉會鐵路的建筑權(quán)。

1918年，馮玉祥在湖北發(fā)表了“促進南北和局”的通電，段祺瑞束手無策，只好派時任奉軍副總司令的徐樹錚赴奉天請張作霖出兵。桀驁不馴的張作霖表面上滿口應承，但私下做著掠奪段祺瑞的軍火的事。張作霖入關(guān)后，在天津附近的軍糧城駐扎，組成關(guān)內(nèi)奉軍總司令部，自兼總司令，任徐樹錚為副總司令，代理行使總司令的職權(quán)。段祺瑞的財政本來就十分緊張，為此，只好一次次向日本舉債，軍火也多購自日本。但不久，段祺瑞查出徐樹錚將奉軍軍費大部分用于編練皖系的參戰(zhàn)軍和組織奉系的安福國會選舉，一怒之下免去徐樹錚奉系副總司令的職務。二人的矛盾就此形成。

1919年4月，徐樹錚被段祺瑞任命為參戰(zhàn)處參謀長兼西北邊防籌備處處長，兼任西北邊防軍總司令。徐樹錚將交通總長曹汝霖與日本興業(yè)銀行的借款1000萬元巨款用于購買武器，編練西北邊防軍，這是后話。

《國民公報》披露真相遭查封

《國民公報》提到的段祺瑞政府向日本借款真相引起了當局的恐慌。1919年8月22日，陸軍部督辦邊防事務處為此發(fā)了一封公函稱“本月十九日北京《國民公報》登載中日武人又簽密約之駭聞一則，查近來并無中日締結(jié)密約之事，該報所載全屬任意捏造，淆惑聽聞，其余各節(jié)亦屬毫無影響相應。”

8月26日，京師警察廳向京師地方檢察廳報告：“查近來并無中日締結(jié)密約之事，該報所載全屬任意捏造，淆惑聽聞，請依法懲究等，因準此查該報布此項流言，有礙軍人名譽，既經(jīng)被害人要求懲辦應即依法處理。”

8月底，京師警察廳總監(jiān)吳炳湘以函字第880號，向京師地方檢察廳報稱：“查此案是否成立刑法上之罪名有二問題，一為泄露機務問題，按機務二字必刑法上認為系國家內(nèi)治外交應秘密之政務或為軍事上秘密事項，而后有泄露與非泄露之分。今該報轉(zhuǎn)載之件根本上即無此事，政府必不承認，故陸軍部但指為散布流言。第二為妨害他人信用與侮辱問題，按刑律本章之罪須有親行告訴乃論該報所載尚無陸軍部邊防事務處字樣當然系妨害個人信用。”

9月6日，京師警察廳在向陸軍部督辦邊防事處的報告中稱：“該報轉(zhuǎn)載之件為妨害他人信用與侮辱問題，按刑律本案之罪須有告訴乃論。該報所載尚無陸軍部邊防軍防務處字樣，當然系妨害個人信用”。

這一案件引起的軒然大波，一直延續(xù)到1919年的10月份都未平息。在此期間，《國民公報》遭當局調(diào)查。10月24日，北洋政府以《國民日報》刊登的評論違反出版法，將《國民公報》查封。

12月17日，北京大學教授胡適為此發(fā)表一首白話詩，并在詩前發(fā)表感言：“北京《國民公報》響應新思潮最早，遭忌也最深。今年11月，主筆孫幾伊被捕。12月4日判決，孫君定監(jiān)禁14個月的罪，我為這事而做詩。”胡適寫道：熱極了/更沒有一點風/那又輕又細的馬纓花須/動也不動一動/我們知道夜涼將到了/仍舊是熱/仍舊沒有風/只是我們心里不煩躁了/忽然一大塊黑云/把那顆清涼光明的星圍住/那塊云越積越大/那顆星再也沖不出去/烏云越積越大/遮盡了一天的明霞/一陣風來/拳頭大的雨點淋漓打下/大雨過后/滿天的星都放光了/那顆大星歡迎著他們/大家齊說“世界更清涼了！”

這正是：莫將國土贈東鄰，賣國肥私太不仁；莫怪報刊多越俎，興國原系匹夫身。

作者單位：北京市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