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童話

閆晗

壯志哥是我小時候的偶像，他樣子酷，不愛搭理人，成績好到人神共憤的地步，越發顯得有能力、很神秘。高考時考上了北京郵電大學，算是為求學生涯畫上了完美的句號。他時常被老師家長們拿來做榜樣，仿佛是認定了灰姑娘嫁入豪門，從此過著幸福生活一樣。

話說畢業后找到一個還湊合的有戶口的工作，并且有個六平方米的地下室作為宿舍，壯志哥的生活還是那么乏善可陳的有條不紊。當然，此刻他還是一干人等的偶像，畢竟將來他的孩子是北京人，考大學要容易得多，不用再像家鄉那些孩子那么遭罪了。

他很熱愛自己的工作，晚上加班在白領里不算什么新鮮事，更主要的是他早晨一起床就去單位了，從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猶豫和倦怠。原因主要是，在地下室太久，覺得缺氧，非常想到地面上透透氣。

此刻的壯志哥覺得有買房的必要，跟家里人一商量，得到的都是反對票。當時，大家都沉浸在單位福利分房的指望中不肯出來，并非常不能接受貸款這一形式。況且，名牌大學畢業后，還要跟家里要錢，是很丟人的。壯志哥想想有道理，自己再攢攢吧。于是繼續折騰著，每天都要曬被子—地下室的夏天是很潮濕的，衣服和桌子都長出了霉斑。他有一次周末出去了，把被子曬在外面，結果下了大雨……我每次難過的時候，腦海中常常有如神助地出現這個畫面，就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壯志哥曾經跟我媽說，他的一個同事花了70萬買了套房子。我媽一臉虔誠地問：那應該很大吧？壯志哥說：不大，跟您這屋子差不多。我媽怎么都不肯相信，因為我家的房子當時連7萬也值不了。

后來，房價在壯志哥的觀望中不斷上漲，他腸子都悔青了好幾截。當然，后悔的不止他一個，他同事在2008年樓市算是最低迷的時候把房子賣了76萬，到了2010年房價又漲，至少賠了80萬。但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那人突然聽說買他房子的那人出車禍死了，就迅速恢復了心理平衡，不再像祥林嫂似的抱怨。

唯一不平衡的只有壯志哥。他開始反復講述一個冷笑話：有一天，豬對熊說，你猜猜我的口袋里有幾塊糖？熊說，猜對了你給我吃么？豬點點頭，嗯，猜對了兩塊都給你。熊說，我猜五塊。

大家很友好地笑了。這會兒壯志哥又接著說了下去：有一天豬對熊說，你猜猜房價會漲呢會漲呢還是會漲呢？熊說，我猜不會。

壯志哥說，還是熊比較笨，因為熊有期待。這回誰也沒能笑出來，因為我們都是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