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第一健筆

蔡子強

有人考證，美國總統，只有杰斐遜、麥迪遜、林肯、老羅斯福及威爾遜，演講稿不用假手于人，其中又以林肯文采最好，堪稱第一健筆。

林肯的參政生涯并不是一帆風順，早年競選參議員時，曾輸給對手Stephen Douglas。有人替他不值，說他競選時發表的那篇演講《分裂的房子》（House Divided Speech）實在精采，到頭來卻一無所得。

林肯卻心安理得：“如果我的生命非得一筆勾消不可的話，而我又幸運地可以給予一次選擇，我就寧愿什么職務也不要，而把這篇演講留在世上。留下篇演講也著實不錯啊！”

可見，林肯也以自己的演講為榮。

如果要在林肯眾多演說里找出最具代表性的3篇，第一篇我會選《分裂的房子》，針對對手Stephen Douglas提出把美國分成自由州和蓄奴州的主張，林肯擲地有聲地說：

“裂開的房子是站不住的，我相信這個政府不能永遠保持半奴隸和半自由的狀態。”

（A house divided against itself cannot stand. I believe this government cannot endure， permanently half slave and half free）

這個比喻是如此顯淺易明，于是傳遍四方。據說連農夫在田間干活彼此閑聊時，都能說得瑯瑯上口，清清楚楚。

第二篇我會選的，是林肯傳頌千古的《葛底斯堡演說》（Gettysburg Address），有人形容這是繼耶穌基督的《登山寶訓》以來，史上最精采的短篇演說；也有人認為是史上闡釋民主思想最令人動容的一篇演說，當中“民有、民治、民享”（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的政府，也成了日后很多人對民主的演繹。

那時是1863年7月，美國內戰正水深火熱，南北兩軍在賓州蓋茨堡血戰了三天三夜，最后南軍統帥李將軍（Robert Lee）的北上被擊退，南軍死傷達兩萬五千人，而北軍亦付出兩萬三千人死傷的沉重代價。戰役之后4個月，林肯這位總統到場為公鞋致哀，他只講了兩分鐘，共272個字，但已經言簡意賅地說明了這場內戰的意義，吊唁了犧牲將士的英靈，篇末，更擲地有聲地說：

“我們決不會讓死去的白死，要使這個國家在上帝的庇佑之下，得到自由的新生——要使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不至于在世上湮沒。”

雖然有人考證，林肯并非第一個說出“民有、民治、民享”的人，更早的有美國參議員Daniel Webster和社會改革家Theodore Parker，但毫無疑問，是林肯讓這一句名言無人不曉、傳頌千古。

說到言簡意賅的演說，林肯無疑是個中好手。電影《林肯》中的一幕，便是他發表那篇被譽為史上最短之一的演說。那是一個士兵舉行升旗儀式的場合，林肯致詞：

“我的任務是把這面國旗升起來，如果沒有出錯，我一定不辱使命；一旦旗子升起，就要靠人民來維護它，讓它繼續飄揚。”

說完這句，他停了下來。所有人屏息以待，不料林肯只是笑了笑，吐出一句：“這就是我的演說。”全場立時爆發出一陣笑聲和掌聲。

言簡意賅地說明了總統與民眾各司其職，半句廢話也沒有。

另外，林肯也講過一個笑話，來解釋為何演說那么精簡，那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

林肯說以前一位朋友有500元，存在一家私人銀莊里，不久，銀莊倒閉，他只討回十分之一本錢，于是他再把這50元存進銀行，不料，后來銀行也倒閉了，只能討回十分之一的錢。經過這些教訓，朋友若有所悟，“這樣便不會再遺失這筆錢了，”說完，他把5元的現鈔放進了口袋里，隨身攜帶。

林肯說完這個故事，便把一篇簡短的演講稿折起，然后小心翼翼放進自己口袋里。

言歸正傳。我選的第三篇，同樣是一篇言簡意賅的演說，那是他連任成功之后的就職演說。那時內戰即將結束，國家百廢待興，對戰后療傷、愈合南北兩方的傷口，以及貫徹公義、消除種種不平等，大家都期望殷切，寄以厚望，而林肯的就職演說，能完全慰藉大家這種感情，尤其是篇末那一段：

“對任何人不懷惡意，對一切人心存寬厚，堅持正義因為上帝讓我們看到了正義（With malice toward none， with charity for all， with firmness in the right as God gives us to see the right），讓我們繼續奮斗，以完成我們正在進行的工作，治愈國家的傷口，關懷那些肩負戰爭重任的人，照顧他們遺下的孤兒寡婦，盡力去實現并維護我們之間以及國與國之間的公正和持久之和平。”

這不正完全能響應前述時代感情訴求嗎？這膾炙人口的幾句話，被鑄刻在林肯紀念館的大廳里，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