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語言中的“習非成是”現象

陳揮地

摘 要：“習非成是”這個詞出自東漢揚雄的《法言·學行》：“一哄之市政，必立之平；一卷之書，必立之師，習乎習，以習非之勝是，況習是之勝非乎？”意思是指對某些錯誤事情習慣了，反以為本來就是對的。

關鍵詞：“習非成是”

[中圖分類號]：H1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8--01

我們日常使用的詞匯中有許多習非成是的現象，現舉幾例以說明。以下所舉的例子，前一個為社會通行的有誤寫法，后一個為本義正確的寫法。

1、“序言”與“緒言”

《說文》：“緒，絲端也。”緒有開端之意。而“序”從廣，予聲，與房屋有關。本義是指東西墻。“序言”，是放在著作正文之前的文章。所以此處正確的寫法應為“緒”。《淮南子·精神訓》中：“反覆終始，不知其端緒。”謝莊《曲池賦》也有：“擾百緒于眼前。”

2、“點頭哈腰”與“點頭下腰”

“點頭哈腰”形容人恭順或者過分客氣。

老舍《四世同堂》三四中說：“比他窮的人，知道他既是錢狠子，手腳又厲害，都只向他點頭哈腰的敬而遠之。”梁斌的《播火記》四七中也有：“嚴老松，劉老萬，劉老士聽到這里，點頭哈腰說：‘一點不差，真是金玉良言。”

這里“哈腰”就是指躬身彎腰。《兒女英雄傳》第三二回：“（小旦）望著他四個不是勾頭兒，不象哈腰兒，橫豎雖算請安，遠著呢，就棲在那個長臉兒的瘦子身旁坐下。”

不過這里的“哈”字不好理解，根據動作來判斷，應為“點頭下腰”。“下腰”有彎腰之意，表示屈服。臧克家《六機匠》詩：“餓死了不下腰，凍死了也要迎著風。”

3、“信口開河”與“信口開合”

“信”是任憑的意思，指說話嘴巴隨便開合，后來有人誤寫為“信口開河”，這個“河”字在意思上是無法解釋通的。元曲里還作“信口開合”。關漢卿的《魯齋郎》第四折中有：“你休只管信口開合，絮絮聒聒，俺張孔目怎肯緣木求魚。”薛昂夫的《端正好·高隱》套曲：“挺王留訕牙閑嗑，李大公信口開合。”

而到《紅樓夢》中就寫作“信口開河”了，《紅樓夢》第三十九回：“村老老是信口開河，情哥哥偏尋根究底。”此后一直沿用到現在。

4、“解手”與“解溲”

“溲”的本義是尿。《國語》有云：“臣聞昔者大任娠文王不變，少溲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疾焉。”

而解手，在古時是指朋友相逢高興的“攜手”，等于現代的握手。離別時稱“解手”。指分手或離別。韓愈《祭河南張員外文》：“解手背面，遂十一年，君出我入，如相避然。”宋秦觀《次韻子由題斗野亭》：“不堪春解手，更為晚停舟。”是說春天朋友相逢，高興得不能忍受離開，竟為朋友停舟不歸。

這兩個詞原本詞義完全不同，可能是由于同音字誤寫，明代時“解手”逐漸取代了“解溲”，沿用至今。

5、“一壺老酒”與“一壺醪酒”

“醪酒”本義是指汁渣混合的酒，又稱濁酒，也稱醪糟。《宋史·孝義傳·成象》：“母病，割股肉食之。詔賜束帛醪酒。”

但是“醪”字筆畫多，書寫麻煩，出于簡化原則，人們逐漸用“老”取代了“醪”字。

6、“請柬”與“請簡”

“簡”古代用來寫字的竹片或木片。《詩·小雅·出車》：“畏此簡書”。《左傳·襄公二十五年》：“南史氏聞太史盡死，執簡以往。”

而“柬”的本義是挑選，從事物中分別出好壞。《說文》：“柬，分別擇之也。”《荀子·修身》：“安燕而血氣不惰，柬理也。”

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應該是音同產生的別字。

7、“獅子”與“師子”

我們現在通常以為的動物“獅子”原是寫作“師子”的。《漢書·西域傳上·烏弋山離國》：“烏戈地暑熱莽平……而有桃拔、師子、犀牛。”唐元稹的《和李校書·西涼伎》中也有：“師子搖光毛彩豎，胡姬醉舞筋骨柔。”《新唐書·西域傳下·師子》：“師子居西南海中，延袤二千餘里……能馴養師子，因以名國。”

直到宋朝，《南史·宋紀中·文帝》還有：“倭、百濟、呵羅單、林邑、呵羅他、師子等國并遣使朝貢。”

而“獅”的本義是“犬生二子”（《廣韻》）。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人們認為獅子是犬類動物，于是加了反犬旁，后來變改為“獅子”。

8、“倒霉”與“倒楣”

“楣”是指門上的橫木。據說明朝年間，科舉很難，想考中的人就把旗桿掛在門上。若是高中，就是“光耀門楣”；若是未中就把旗桿拔下，叫做“倒楣”。

這個解釋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是“霉”，作為一種病菌，該如何“倒”？應當是讀音相近的字的誤寫。

魯迅《花邊文學·清明時節》：“他掘開宋陵，要把人骨和豬狗骨同埋在一起，以使宋室倒楣。”茅盾的《子夜》八：“別項生意碰到開火就該倒楣，做公債卻是例外。”

習非成是的例子還有很多，總結起來，原因有以下幾點：

1、簡化原則。這是語言變化的一個重要動因。語言是思維的工具，復雜生僻的語言信息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處理。那么簡便經濟，筆畫少的詞語勢必更受人們歡迎，不僅可以提高信息流動和處理的效率，也會大大提高思維能力。在語言流傳過程中，人們普遍自覺或不自覺的簡化日常使用的漢字。

2、通假或音同音近引起的誤寫。上文所舉的例子“信口開河”與“信口開合”，以及“請柬”與“請簡”等，都是由于音同或者音近而被誤寫了。經過長期的社會實踐之后，普遍為人們所接受。

3、社會重新約定。個別詞語因為太容易被誤用或者由于過度的誤用，而發展到了廣泛誤用。在社會接受層次上，使用者從一開始的從眾心理逐漸變為主動認可并接受這種誤用。長期的時間過后，人們就會認為已接受的誤用是正確的，詞語本來的寫法反而讓人覺得奇怪。這就是經過社會重新約定而獲得新義。

簡而言之，習非成是的原因可以歸納為人們的心理因素和社會因素兩類。人們在使用語言過程中，天然的具有簡化字體的心理趨向。而社會因素對漢字的影響反映了則詞義變化和時代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