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的詩（組詩）

洪波

看護

留不住一行鷺影、一朵浪花

一珠水滴、一星芳香、一粒江沙

一個人……

潮起。潮落。

朝霧。夕嵐。

時光的魔法師

卷走一切，更新一切

傳遞給我血脈和DNA的先輩

可否與江天某只白鷗的老祖

曾經有過一份盟約，或一段宿緣？

哪一棵佳樹，或數株花草

又將會被我百年后的尸骸滋養？

哦，縱使我們旋即流逝

也定要看護好這個雞蛋般脆弱的世界

看護好天空的湛藍，云朵的潔白

鳥鳴的婉轉.星子的璀璨

看護好每一盞鮮花的清芬

每一張葉片的純碧

每一顆心靈的溫馨

每一縷陽光的燦爛

看護好每一座山峰，每一條河流

每一份善良、友愛，每一闋詩意、美好

看護好這個已然瘡痍累累的

我們別無選擇的惟一的家園

留不住什么，也留不下什么

只好好地：留下這個世界

彼岸

一直以為光霧迷蒙的彼岸

子虛之國一般縹緲

比烏有之鄉還要遙遠

直到這個季節黃濁的怒潮

將浪花的喧笑桅帆的執著浮沫的焦躁

夭折動物的腐尸避孕套殘留的體液

馬達的跋扈深淵的無奈

水草的依戀漁舟的詛咒

蝦米的懼畏蟹螺的感恩

鷗鷺的曠放纜繩的敬意

月華的愛憐江風的悲鳴……

——，潑濺到歲月光潔的身上

——我濡濕斑駁的此生

已近半，惶惶地站在

彼岸的河沿

拒絕一個詞語

拒絕一個詞語

用來比喻三月的油菜花海

七月的累累稻田……

原野和勞動的大美

得用干凈的、匹配的詞語禮贊

它有它的無比強大、無所不能

我有我的負隅抵抗、固執愚頑

——至少.在這一首小詩里

我用我的成功抵制

為世界保留了一小塊

不屬于它的地盤

怒號

多少塵沙被大風吹來吹去

它們實證了空氣流動的散漫之力

沙子們隨風光臨生活的若干現場

卻不能在世界的任何一處

山岳一般安放自己

它們在風中有的始終沉默，有的打著唿哨

有的扯著小小的悲哀的喉嚨.在空中怒號

大寒

暴雪關閉了原野

暫時遮蔽了下

縱橫道路的擠壓和噬咬

寒光冷面的白雪

動用了天地的大力——

如此費勁地是要給出一個警告

還是欲指明一種未來？

鼠洞里的熙攘不管

半空中盤旋的兀鷹也不去理它

被箍得快要窒息了的大地

且趁這難得的一片刻小憩

輕舒幾口長氣——

它們究竟要奔向何處

雷雨夜

披頭散發的老天

涕淚滂沱……

他手執閃電的利刃

一處一處使勁地撬

他揮舞笨重的銅錘

一處一處狂亂地錘

他架起無數的高壓水龍頭

一處一處，狠狠地沖刷

（他是在痛改前非嗎？

他是想要重建這個世界嗎？）

是什么讓他如此地失態？

是什么讓他如此地絕望？

（——被困于鋼鐵的汽車里

寸步難行的我，難道

就是讓他如此

生氣的人？

——或者說是

讓他如此咆哮怒對的

惶惶人群中

一個？）

責任編輯：聶作平